「家父在鄉下開了間雜貨鋪,做小生意維持一家生活,因為這樣懂些算盤。」他的問題好多,還沒完嗎?
「這樣說起來,你也識字嘍?」
「少許。」
「我上回在滕府的骨董倉庫見過你,連這回,第二次了。」
「缽蘭腦子笨沒什麼印象。」她眼光垂下,並不想跟天鳥過長談。本來想說,要是可以,趕緊把早飯吃完回房補個回籠覺,現在,希望漸漸離她進去,這位貴客看起來短暫的時間裡並不想放過她。
「你到藏珍塢做什麼呢,據我知道那個地方是滕家五爺的惡勢力地盤,平常不許人隨便靠近的。」
「我惹他生氣,他罰我修補裡頭的收藏品。」
「你懂那些垃圾?」人長兩眼,賞心悅目的東西都來不及欣賞了,老骨董的東西只是美其名,比破爛多那麼一級。放給它爛回大地還能營養土地,塵歸塵,土歸土,勞心勞力修補,大可不必了!
當然啦,這是見仁見智的想法,滕不妄可是把那堆東西當寶貝,誰叫他是骨童商人,撿破爛是天性。但是要年紀這麼輕的姑娘,還是滕府的奴婢去整理……滕府都沒人了嗎?
「那不是垃圾,那些是先人留下來的珍貴遺物,公子你不應該看輕五爺保存寶物的心情。」她不太高興天鳥過的批評,就算他是滕府的貴客,說話也太不雕琢了。
哇,她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用這種口氣罵他。她捍衛滕不妄捍衛得凶喔,呵呵。
「你跟我家請的丫鬟很不一樣,有興趣換地方工作嗎?我不只是個好主子,又憐香惜玉,換句話說就是好相處,你要跟了我,薪餉多兩倍如何?」他不遺餘力試圖挖角。
缽蘭不知道要怎麼拒絕,轉頭就走會不會太絕情了?畢竟她方才找不到路的時候,他好心的幫了一把。
她貓豫再三,卻聽到一個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沉鍾般的響起。
「想不到我這是養老鼠咬布袋了,讓你來作客,你卻打起我家丫鬟的主意來!」
不該在下人膳房出現的滕不妄凝著瞼,高大的身形一出現,將門口的陽光全部擋住,即便他行動不方便,卻絲毫不損及他天生的威儀。一個人的氣質是與生俱米,就算後天遭到折損,那股威嚇仍舊在骨子裡,沒有人能模仿的。
「五爺。」天鳥過有些心虛。
「你還認識我啊?」滕不妄目光掃過他,眼中有氣。
「當然認識,你看我四下打探民意,為的就是五爺你啊。」他嘻皮笑臉,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好感動人。」滕不妄臉色更沉。
「隨手之勞,不足掛齒。」天鳥過乾笑。說真的,他認識的滕不妄爽朗又富俠義精神,出了意外以後,性子卻是全然大變,別提以前的親切善良,現在要像膽子小的丫頭家丁,都給他嚇得拚命閃避。要不是衝著滕府給的薪餉優渥,其他主子也不難相處,這座宅子恐怕早早變成幽靈住宅了。
滕不妄輕哼,眼睛不忘溜過一旁的缽蘭。
「你這個客人可是不懂什麼叫分寸啊!」若非看在他跟蘇州的天家有幾分交情,兩人又是文聯盟會的文友,交情雙重,他才不想收留天鳥過這個吃白食的。
「分寸啊,我馬上拿布尺來量,你給我個限度,我絕對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不只伶牙俐齒,還貧嘴。」
依舊站在原地的缽蘭心生厭煩,這個咄咄逼人的滕不妄,不是兩次搭救她的那個義勇男人,她記憶中的滕不妄跟現實中的差距太大,些微的愛慕被現實磨損了,要說留下來的,就是一份深深埋藏的愧疚。
「遷怒是不可饒恕的行為。」她把心中的感覺清晰明白的說出來。
不只天鳥過倒抽一口氣,跟在滕不妄後面,一直留在外面的梅媽也捂著胸口,他們不約而同的認為,這丫頭是跟天借膽,不想活了!
「噓,娃兒,趕緊道歉,爺心胸寬大不會跟你計較的。」梅媽在滕府待了幾乎一輩子的時間,從來沒維護過誰,等衝進來圖場,才發現自已對缽蘭莫名其妙多了一絲偏心。
唔,好吧,偏就偏,人都進來了,中年女子一人做事,一人當。
不過,還沒完全發揮她的英雌氣概,滕不妄陰森森的地雷爆炸聲又打得她腳軟,氣勢馬上縮得比鵪鶉蛋還小。
「你再說一遍。」他盯著把下巴頂在胸前的缽蘭。
「嗯,我說……」老實如她不知道大難將至,還認真的想重複一次。
「娃兒,把碗盤撤去洗乾淨!」梅媽終究違逆了自個的主子。
山雨欲來風滿樓?沒有。但不是很大的屋子充斥可怕的安靜,這時候要有根針掉地,恐怕都能聽得到。
「不要緊的梅媽,要是我實話實說激怒了五爺,他連這點寬容的心也沒有的話,根本沒有資格當人家的主子。」
梅媽的眼淚幾乎要噴出來!娃兒,不是我不想救你,是你自己往地獄裡跳,別怪我啊!
天鳥過也同樣拿著不可思議的眼睛瞅著缽蘭,太……稀奇了,這麼勇敢的女孩,不知道可不可以佩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好樣的!」滕不妄不怒反笑。
「五爺,她年紀小不懂事……」梅媽頂著發麻的頭皮,還想說項。
「梅總管,府中上下事多如牛毛,你有空在這裡浪費口水,不如多花心思整頓府裡的大小事宜。」滕不妄笑得叫人發毛,轉向天鳥過,「我通知了青鱗,你等著他來把你領回去吧!」
「不要,我會乖乖的,我不要回家!」天鳥過哀鳴。誰要回家過那一成不變的生活,不要啦!
「至於你……」膝不妄不理天鳥過叫得多淒慘,用手杖指著缽蘭,「跟我來!」
* * *
就知道他來找碴的。
「我的肩膀酸,用力的捏!」不回屋子,半路在一涼亭裡,滕不妄不走了。
瞪著他的寬肩,高大的身體,缽蘭想,這不是存心刁難人嗎?她那麼矮,勉強構著他的肩,卻是怎麼調整、怎麼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