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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哦,我的藥……」小泥爐上的藥燒開了,噗噗藥氣直冒出來,她勉強下床,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套上繡花鞋。

  舉步維艱,好不容易她才走到小泥爐旁,拿起藥壺。

  「啊……疼。」藥壺燙人,她一時大意,拿不住,藥壺摔了一地,滾燙的藥汁噴灑出來,她躲避不及,身上很多地方都被波及。

  管孤鴻看見紅腫以驚人的速度在她的肌膚上蔓延開來。

  「別管那些東西!」他抓住她瘦弱的手就往外衝。

  不趕快泡水她的皮膚會傷得很嚴重,女孩家禁不起的。

  「你……別這樣拉我……我……手痛……」阿房腦袋昏沉,炙烈陽光又兜頭曬下來,頓時,天旋地轉,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公子……不……請你放開我……」

  管孤鴻覺得握在手裡的冰冷突然變重,猛然回頭,他身後的女子已經倒在地上昏倒了。

  第二章

  「大哥,你太莽撞了!」

  他何只莽撞,根本是沒有考慮到後果。

  「她的身體一直都這麼差?」她又倒回床上,氣弱的呼吸,緊閉著眼瞼,那瘦弱的模樣會叫人生出罪惡感。

  「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況了,以前她除了偶爾呼吸,讓人知道她應該還活著,其他時間就跟死人沒兩樣。」想指著管孤鴻的鼻子罵他,偏又罵不出口,管惟獨苦命的蹲在泥爐旁熬藥。

  他明明就快可以脫離煎藥的苦海,都是大哥害的,害他又要重新為奴、為婢。不管啦,大哥,你給人家賠來!

  「我去外面。」管孤鴻偌大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這要叫他怎麼辦?面對這樣的情況,可是從來沒碰過。

  是啊,沒碰過。殺女人、在他手上昏過去的女人,都是同一個,看清楚她的臉龐,那稚氣的模樣,應該還是個閨女。

  他該怎麼辦?

  * * *

  雖兩人房間緊鄰,可自從阿房昏倒後,管孤鴻不曾再過去探望她,直至今日半個月過去,他才又晃到她房間。

  「要喝茶水嗎?」見阿房探了好幾次手,就是構不著桌上的茶壺,管孤鴻輕鬆的倒了茶水,遞到她面前。

  她的氣色仍舊不好,白的唇,白的臉,什麼都是白的。

  驚恐從她臉上一閃而過,好久,才接過他遞過來的陶杯,然後低下頭,飢渴的吞喝著水。

  她喝得緊張萬分,管孤鴻看得蹙起眉頭。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歡迎他的到來。這是人之常情吧。畢竟,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那麼的血腥。

  「你燙傷的地方可好了?」

  他一不小心碰到桌角,阿房緊張得把杯裡剩餘的水全倒了出來。她到過鬼門關,死亡的感覺並不可怕,轉了一圈,小命是撿回來,可是本來還算健康的身體一直沒有好回來過,看見他,就會叫她不由得想起那場驚人的夢魘。

  她還沒忘記這一切是誰給的。

  搖頭點頭,管孤鴻捉不住她的意思。

  喝過水,她腹中在翻攪,悶熱難耐的天氣本來就叫人頭昏腦脹了,這人,像棵大樹的杵在房間裡面,除了給她不明的壓力,更把所有的涼風都擋在外面,叫人頭更昏了。

  她放下陶杯,搖搖晃晃的來到床邊,摸索著床褥就要躺下。

  「你不舒服?」他不敢過去扶她,怕她動不動又昏倒。

  「我需要休息。」她努力要自己不要喘得太大聲,眼睛乾脆合了起來。「你不問我為什麼來這裡嗎?」他試著跟她交談。

  阿房身子一抖,握緊了床單,「我……不敢想,也沒法想。」

  除了跟死神掙扎搏鬥,一天又一天,她不知道應該想什麼。

  看她閉起眼,管孤鴻心居然懸了起來。「你別又昏倒了。」

  「我不會。」話才說完,鞋子無力的脫下,她的身子又歪掉。

  他動手抓扶住她的雙臂。

  這是人的體溫嗎?即使隔著布料也是觸手冰涼。

  趁這機會,管孤鴻才發現都已經初秋了,她還是一身不合宜的春裝,湖綠色的衫子不新不舊,極薄,布料粗糙,看得出來是鄉下人的衣著。「別碰我,請你別碰……」受驚的眼睜得老大,緊張的眼瞳中滿是央求,像她那一夜求他的模樣。

  管孤鴻心中一震,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對她做了什麼事。他粗啞著聲音道:「我不碰你,我看著你休息。」

  「不用!」她用力的搖頭,宛如驚弓之鳥。

  他活到現在,被別人拒絕的次數用五根指頭就數得完,她是唯一的女子,而且已經是第二次排斥他了。

  「你別慌,我答應你,只要你不願意,我不會碰你一根指頭。」「真的?」她半閉著的眼表露著疲乏,本來就低啞的聲音因為說了過多的話發出沙沙破音。

  「我向來說話算話,你是頭一個懷疑我的人。」

  阿房黑眸垂下,不見半點星光,可見是真累了。

  「我不想對你道謝。」

  管孤鴻狼狽了。是跟不是,都難以出口啊。這一凝眸,正巧望見她用帕子繫住的手腕,難以言喻的心情像把鉤猛然勾住他,他垂下了眉眼。安靜了嗎?那她可以好好的歇下了。以為管孤鴻已經離去的阿房輕輕吁了口氣,困難的翻身,幾個小動作以後,沉入了黑甜的無夢鄉。

  * * *

  管孤鴻看著自己的手,就這樣看了好幾個時辰。

  他的手臂還殘留著未知名姑娘肌膚的感覺。

  只要是人都不可能輕如煙塵,除非一把火燒了,可他方才感受的重量輕得比灰塵還可憐,這年頭雖然北爭戰,南方有盜匪橫行,東邊饑民如蝗蟲,西陵瘟疫,他見過的難民隨便一個都比她好。

  「大當家的?」從來沒見過出神的主子,叫的人有些小心翼翼,還有幾分試探。

  「嗯?四喜。」四喜,他的忠僕。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容清秀,謹言慎行,少年老成的典型。

  「黑山堡的大家很想念大當家的,希望您能早些回去。」

  「我知道。」轉眼就要冬天了。冬天對山下的人來說只是季節更換,沒有太大的意義,住在山上的他們可不然,秋天是最忙碌的季節,山中不可一日無主,他是在這裡逗留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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