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什麼都不敢說,望著那塊海參,沒有任何食慾。
看出她的不自在還有驚慌,千郁樹出聲安撫,「你這樣吃飯會嚇著孩子們的。」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一種奇異的情緒在心裡蔓延。
「孩子?」
她一看,兩個孩子正專心喜悅的用餐,吃得一嘴油不說,連本來都要人家喂的蕾兒,也好強的拿著著把菜飯攪得天翻地覆。
「你訛我?」孩子好端端的啊。
「不算訛。」
這時薩兒笨拙的夾了一筷子的紅燒肉給她。
「大娘,你多吃一點,你比我還瘦呢。」
看著那塊肉,她如履薄冰的扯出一抹笑,眼中卻是莫名的發熱。「謝謝。」
薩兒衝著她咧嘴一笑,繼而埋頭扒飯,嘴角眼中載著滿滿的快樂。
戚淺秋動起筷子,優雅的用膳。
舉手投足間她優美得像首詩,對一個鄉下村婦要求她謹守餐桌禮儀已經是不容易,逞論美感,可是,她顯然有著一時半刻想學絕對學不來的禮教底子,喝湯別說一絲聲音,就連吃食也不見不該有的屑屑掉下桌面,千郁樹甚少有波動的眼頻頻閃動激烈的簇芒,就連一旁本來幸災樂禍、嚼舌根的旁人,也都看呆了。
一頓飯下來,吳興樓的人居然沒有多餘的雜音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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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騾車,日頭已經偏西,黃昏霞色染暈了整個天幕。
「蕾兒乖,跟哥哥說再見。」
吃完午膳後,又跟著千郁樹去辦些事,經過一整天的相處,蕾兒跟千家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混得比跟她娘還熟。
當她被戚淺秋從千郁樹身上剝下,別說不情願,根本是憤怒的,烏溜溜的眼珠看著自己離開騾車,小胖手揮呀揮的,咿咿唔唔的反抗了起來。
「蕾蕾……不要這樣,蕾兒乖,聽娘說……」戚淺秋抓不住像鱔魚一樣的小胖妞,又怕施力過大傷了孩子。
蕾兒怎麼哄都不聽,她才不管,她就是喜新厭舊、喜歡新人嘛。
「聽娘的話。」戚淺秋沒想到蕾兒的力氣這麼大。
「不要……不要……」簡直是撒潑了。
她抱不住蕾兒胖嘟嘟的身子,手又酸疼,簡直拿女兒沒辦法了。就在她無計可施的時候,一雙修長的臂輕鬆的接過跟毛毛蟲有得比的蕾兒。
千郁樹輕拍了下蕾兒的屁股。
「好了,安靜。」
鬧出一身汗來的小胖霸王居然就吃他那套,她勝利的朝著戚淺秋咧嘴笑,滿足的表情叫人不知道要揍她還是愛她多一點。
「又哭又笑,小狗拉尿。」薩兒低聲嘟嚷。
他以前怎麼都不知道有這種辦法可以粘住爹爹,嗯嗯,看起來他需要跟這小胖妞多學學,看她年紀小,精靈古怪得很吶。
「一起進去吧。」千郁樹喊薩兒。
一起?戚淺秋心中一突。「到門口就好。」
「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進去的。」就這麼防他?還是她對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
走在後面,看著千郁樹抱蕾兒的樣子,她無言了。
要是蕾兒的爹在,父女天倫該是多麼美麗的圖畫?
薩兒這時走來把一隻小手放入她的手心。
「爹抱蕾兒,大娘牽我,這樣大家都不吃虧。」
戚淺秋摸著薩兒的細發,這父子有著同樣一頭烏亮的髮色,在夕陽的照耀下分外吸引人,要是她也能摸上那高大男人的發
「爹爹……」蕾兒清脆的叫喊凍結了她所有的動作同想法。
蕾兒哪學來這名詞的?沒有時間自慚羞愧,她被接二連三的驚愕弄得滯住了腳步。
「爹爹……」
像是發現新鮮的詞句,蕾兒叫得更響亮了。
在旁人看來他們這樣像個家庭嗎?有夫君有孩子,還有她……她這做娘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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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盡心把家中僅有的存糧都張羅出來,就為了看兩個孩子可愛的臉色,還是因為那個男人在外頭為她忙了一下午?
編竹籃、釘梯子,甚至還幫她把早就鈍了的鋤頭重新磨亮,他……到底有什麼不會的?
一邊炒菜,一邊聽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踢石頭玩的聲音、笑聲像銀鈴,把這間破舊的房子點綴得生動之至。
她第一遭覺得有這房子真好。
兩個孩子笑得同樣大聲,她幾乎要分不清哪個是蕾兒。
「大娘。」軟軟的男聲中,好奇跟撒嬌都透著一點。
「唉,薩兒啊,你想要什麼呢?」
忙著在灶下添根柴火,因為她買不起炭,又只撿得動小根的樹枝,小樹枝火燃得快,只好拚命的往灶裡頭送。
「我聞到菜香。」
他用腳尖在地上畫呀畫的,有些害羞。
「你餓了?!我想也是,對不起,大娘動作慢。」拭去額頭的汗,她露出抱歉的笑容。
正在成長的孩子本來就餓得快。
「沒有啦,我……只是沒看過我娘在廚房的樣子,所以,才進來瞧瞧。」他腳下的圈圈畫得更大,對廚房悶熱的蒸氣一點都不以為意。
戚淺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你娘她……」
「爹說,我生出來娘就死了,我對她沒記憶。」
他並不覺得遺憾,沒見過的人想像不出來該有的樣子,要真有的話,他想他娘應該同大娘一樣是個溫柔的人吧。
「就算你娘不在身邊,你爹把你養得很好。」
提起千郁樹薩兒的臉就發光,可是他嘴巴不承認,「我爹啊,只會賺錢。」
「哦。」她淺笑了下,聽得出他不在乎的語氣下,暗藏的驕傲。
「大娘,你的丈夫呢?」薩兒四處的瞧,好像這樣瞧就能看出有沒有另一個男人的蛛絲馬跡。
她從櫥櫃拿出一個陶盤擦拭著,「不在了。」
「不在?是出門去,還是跟我娘一樣?」薩兒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
戚淺秋正要啟齒,在外頭的千郁樹卻抱著蕾兒擠進廚房,本來就只夠一人進出的廚房突然因為人多,呼吸間一不小心都會撞出火花來。
「我把青菜上盤就可以開飯了。」
她雙手拚命在圍裙上擦掩飾窘意,因為自己不精的廚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