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友情跟茶一樣都需要時間醞釀煮沸,入味了,才能水到渠成。
「他不是小孩了,用不著一天到晚跟著我。」
「你不是會把小孩扔在家的人。」
用指節敲頭,他感覺得出來千郁樹的改變,可是哪兒不一樣咧?一時要他說清楚又不能。
「我們談的是工作。」其他的就免了。
「工作、工作,你應該學我樂天知命、遊戲人間,你一定是孤家寡人久了,忘記什麼叫情趣,往後你要回來住下,我們常聚聚,你就會知道跟我在一起的好處。要不,娶個老婆吧,有人噓寒問暖的都強過你孤單單的一個。」
「焦天恩。」千郁樹忍不住連名帶姓地叫他。
「好吧,不提就是。近午了,最近吳興樓來了一個手藝不錯的廚師,詳細的情形我們一邊用膳一邊談。」
「你以後會忙得連消遣我的時間都不會有,先做好心理準備吧!」千郁樹起身。
咦,出錢的大爺不是把銀子撒出來就好了嗎?忙啥,他很久不知道「忙」字要怎麼寫了。
「你會知道的。」
哇咧。「喂,我們是朋友吧?」
「你說呢?」
「朋友不應該互相陷害的不是?」
「互相陷害也是友情的一種。」他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他們是朋友。
呵呵。「你這算幽默感嗎?」
「你說呢?」
又是這種死人表情!焦天恩真的想一拳給他捶下去。
「我說你八百年前來找我是為了娶薩兒他娘那一回,這次……不會又看中意哪家閨女,春心思動,要替薩兒那個苦命的孩子找個後娘吧?」他胡說八道習慣,要管住自己的嘴有時候跟拉住八匹馬一樣困難。
當然,他也只是嘴巴說過了算。
睨著千郁樹冷靜自傲的表情有些崩壞,他狐疑了。
「我這嘴,說好的不靈,壞的靈,別真的讓我給說中了。」焦天恩幾乎要跳起來了。這天大地大的事,他要趕快廣為宣傳去……
「你這張碎嘴怎麼沒人來撕了以確保天下太平?」戚淺秋的模樣從他心中滑過,留下一道他也說不上來的痕跡。
他的臉因為想到她有了些微的改變。
焦天恩對於人的表情最有研究了,他這八風吹不動的朋友何時如此慌張過,就連……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也只是選擇離家,什麼都沒有解釋、交代。
嗯,一定有什麼瞞著他的事正在發生。
看起來他很有必要親自走一趟好朋友居住的紅木村,說他大鬧也好,關心朋友也罷,總之,他非要去瞧上一瞧……
第四章
人情一欠總是沒完沒了。
看著紅漆黑底掛綵帶的「吳興樓」大字的匾額,戚淺秋搖頭,舔了舔乾澀的唇,卻步。
「我真的不餓,我想先回家去。」
「你不餓,孩子怕是餓扁了。」千郁樹一針見血。
他一手抱著有些疲累的蕾兒,一手牽著薩兒,像極了好爹爹的形象。
辛酸的目光掠過一直啃大拇指的蕾兒,戚淺秋想把她接過來。
「娘抱抱,蕾蕾跟娘親回家好嗎?」
「吃吃。」陣陣的食物香味從吳興樓傳出來,蕾兒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新鮮的人事物奪走,沾了口水的指頭直往裡面比。
薩兒去牽戚淺秋的手,「大娘,我也餓了,我們用過午膳才回家,你說好不好?」
面對薩兒純真的要求,她怎麼也說不出來依照她目前的情況,怎麼也吃不起這種餐館的食物。
她又羞又怒,羞這樣的情境,讓自己進退兩難,怒那個抱著她女兒的男人,總是用薩兒這麼天真的孩子來牽制她。
她搶過蕾兒,幾乎是飛奔、不擇路的往前直跑。
「大娘,哎唷……」
她聽見了薩兒摔倒的聲音。
是她剛才的錯嗎?
猛然回頭,又奔回薩兒的身邊,戚淺秋完全忘記薩兒還有個身高體壯的爹。
「孩子,摔疼了哪裡,給大娘看看……」她心疼的目光叫千郁樹看得清清楚楚。
薩兒趁機偎入了她的懷中。「大娘,你好香。」
千郁樹用深思的眼光看著兒子,深邃的眼,像是什麼都知曉。
「沒事就好,以後要多小心。」
撣去他身上的塵土,她把薩兒扶了起來。
薩兒依依不捨的樣子,看起來整顆心已經完全傾倒在戚淺秋身上了。
「只是吃個飯,一起進來吧。」
千郁樹重新把蕾兒接過去,小胖娃也樂得回到更寬闊的「遊戲場所」,手腳並用的粘上了。
「你們看見了沒有,那娘們美得跟仙女似。」才跨進門檻,低低如細針的聲音便湧了過來,撲頭蓋住戚淺秋。
她裝作沒聽見,垂首跟著千郁樹的腳步。
「方兄,你也太孤陋寡聞了,那美人是我們吳興有名的寡婦,美則美矣,剋夫唷。」刺耳的聲音綿綿密密的傳開。
「她的丈夫是哪個衰鬼?」
「這……我也不知道。
戚淺秋握起了拳頭。
「哈,死無對證,寡婦才好,最容易上手了,我長眼睛還沒見過這麼標緻的美人。」曖昧的調笑扎進她的心。
她一直不明白,沒了丈夫的女人就不是人了嗎?她守著自己的生活,清清白白地不偷不搶,為什麼要受這樣的委屈晦氣?
「你坐這。」千郁樹拉開長椅,讓戚淺秋入坐。
她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身份,大庭廣眾下跟一個寡婦同桌而食,不怕人家議論嗎?
「別在意那些幸災樂禍的人,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說去。」
他知道那些話有多傷人,他自己是可以不以為意,可是她那如驚弓之鳥的怯懦神情,卻叫他心疼。
「我……還是走開得好……」
她寡婦的身份注定旁人皆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相信我。」他簡單的說,然後逕自叫來一桌食物,動手喂起因為肚子餓開始不安分的蕾兒。
見狀,戚淺秋沒辦法,只好也動手給薩兒布萊,自己再慢慢用食。
「你需要多吃點東西。」瞧她如鳥般的進食,千郁樹長臂橫過桌面,一筷子的海參入了她的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