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不用擔心,薩兒會照顧自己。」他信心十足。
讓嘈雜聲吵醒過來的蕾兒瞧了瞧週遭,正扁起嘴要哭,見了站在一旁的薩兒,眨眨眼,停住哭勢,從娘親身上滑了下去。
薩兒很自然的接手。
戚淺秋瞧著兩個孩子,又瞧瞧千郁樹。
她的蕾兒本來一醒就哭,這會兒怎麼……
思緒雜亂無章的她放棄跟眼前的男人講理,她本來就不想惹人注意,只要人家來買她的花,不要管她是誰。
帶著兩個孩子,她沒入人潮洶湧的市集。
市集人多壅塞,花樣繁多,戚淺秋第一次來,怯怯往角落一站,馬上被吆喝。
「別往那兒站,你擋了我的生意。」
才連選的道不是,這邊又發話。
「去去去,旁邊去,我這兒要作生意,要賣花往別處去。」
有的乾脆住她腳邊潑水。
還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登徒子。
「小娘子,你賣花啊……」男人才探頭,卻猛然被從店裡衝出來的龐大母老虎扭著耳拖進去,一路叫罵聲不絕。
薩兒看著戚淺秋飽受驚嚇的臉,拉了拉她的衣角。
「大娘,往這走。」
受到排擠是預料中的事,她受慣別人的冷言冷語。壓在她肩膀上的擔子沉重得叫她喘不過氣,自尊是多餘的。
「你不要緊吧?」生怕薩兒跟著她受了委屈,她垂頭低問看來一臉無所謂的他。
「大娘,你別擔心我,薩兒曾經跟著爹爹走遍大江南北,這些場面難不倒我啦。」他滿臉英雄氣概,拍胸脯的樣子讓戚淺秋覺得溫暖窩心。
她比一個小孩還不如呢。
薩兒直入市集最繁華的中心,熟門熟路的像走進自家的廚房一樣,被他拖著跑的蕾兒咯咯直笑,她從來沒這樣跑過。
他帶她們來到一處大院,其中錯落著大小不一的山石,各種型態的小池,與各類的盆栽植物,園子的某個角落瀰漫著石粉煙氣,敲撞著石塊的聲音沒有一刻停歇。
「石頭叔叔。」薩兒圈起手放在嘴上,放大聲的吼叫。
戚淺秋還沒意會過來,園子裡忽地冒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啊,薩兒,真的是你,那天我在街上看見你們爺倆還以為眼花,你爹回來居然沒有知會我一聲,沒義氣、沒道義,可惡啊!」石頭拿著鑽子的手揮來舞去,也不怕傷了一旁的人。
「我這不是來了,來賣花。」
「什麼時候你爹改行了?」他粗聲粗氣的吼。
「不是我爹。」
他這才發現安靜的戚淺秋,還有讓她不勝負荷的花籃,濃眉大眼下的表情有了浮動。
「小娘子,這花是你種的?」
「是。」
「好,我全買下了!」
「我只是想借個地方賣花,並不是要來兜售。」
他瞧著她,鑽子輕輕放到背後。「哦,你想要來隨時都可以,我這院子前頭是你的了。」
戚淺秋遲疑的瞧著眼前這個巨大的男人,雖然他講起話來氣勢驚人,然而比起背後裡傷她的流言,這人看起來可怕,卻感覺不到惡意。
「謝謝這位大爺。」她斂眉為禮。
直到回程,慢半拍的戚淺秋,才知道為什麼千郁樹要讓薩兒跟著她了。
ぼ ぼ ぼ
「什麼風把你吹回來?我以為起碼要十年之久才會再見到你。」
一身碧紗羅袍的焦天恩和一身布衣的千郁樹對桌而坐,春暖花開,從柳枝迸出來的柳絮飄呀飄的,忽地,被茶盅的水氣吸收,一個扭腰,頭重腳輕的落人瓷杯邊緣。
「我這不是回來了。」
「回來卻不找我,要不是我認出你家薩兒最愛的那兩頭騾子,你我豈不是又要錯過?!」這個因為造園認識的友人,他卻老是當他是洪水猛獸。
「你可別又拉我去參加那些有的沒的場合,我討厭應酬。」千郁樹眉頭微微皺起,這回他可先把話說在前頭。
茶剛煮沸,茶香裊裊,使人精神大振。
「你幫我造座新圈子,我就放你一馬。」
「你已經有四座園子了。不過我有比幫你造新園子更有趣的計劃,要不要聽?」千郁樹自有打算。
「難得你會主動,我要聽,還要仔細參詳。」
「是跟你談個生意。」
「這小地方,我喚不到什麼商機,你看見了什麼?」他是別人口中的紈褲子弟,專管吃喝玩樂,敗家。
「事在人為。」千郁樹有把握。
焦天恩霍地挺直腰桿,精神全來了。
「既然你會這麼說,一定有你的道理,好,你說了算,就算賠錢的事我也趟下去。」
千郁樹是造園這行的丹書鐵卷,只可惜吳興地小,留不住他這尾見首不見尾的蛟龍。
「既然是生意就不會讓你吃虧。」
「你怎麼說都好。」替偶像工作,無比榮耀。
「我要買地,只要你拿得到的我都要,其他的枝節就由你去負責。」
「範圍呢?」
「以紅木村為原點,越多越好。」
「這麼大手筆?」可以一次敗家敗個夠本啦。好刺激!
「土地買賣可以刺激地價。」他有心、有計劃。
「再來呢?」焦天恩眼睛發亮。
「我們有計劃的買地,造成優美的環境,給本地的人製造工作機會、培養造園的人才,我還要讓吳興的地皮水漲船高,不管南方還是北方的有錢人都到吳興置產,居家、別業都可以。你說這樣有沒有商機?」
「真有你的!我就知道你這傢伙不嗚則已,一鳴驚人。」好玩,好玩!
「建築的事交給你跟石頭負責。」一個頂尖的建築師,一個頂尖的石匠,加上他三個人,很夠了。
「為什麼想回來發展?」他可以想像這塊他們土生土長的地方,即將風起雲湧的將來。
「心血來潮罷了。」
這塊地可是他的傷心地,也是他離去的理由,現在說心血來潮,訛他啊?!這傢伙從來沒有把他當朋友吧,他總像是荒野中斯文的一匹狼,獨來獨往,啊,應該說是帶子狼。
「對了,薩兒呢?他通常不是都跟進跟出的,這次怎麼沒來?」
茶香退去,留下澄淨如琥珀般的汁液,千郁樹拂去柳絮,一口喝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