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啦!」見她這樣,他粗魯的搶過飲料罐,一腳踹開鬼宅大門,率先走了進去。
柳緒緹謹慎地跟在後頭,步伐顯得小心翼翼。
越過大廳,邁過長廊,再穿越一座庭園古院,厲海嚴來到鬼宅內院,一處佔地頗大的內廳,裡頭幾張舊報紙散落在地板上,還有一塊塑膠布鋪在牆角邊。
厲海嚴放下書包,脫掉球鞋,盤腿坐在塑膠布上,將飲料和紙袋擱著,動手就掏出口袋裡的煙盒。
他正要點煙時,突然發現她也坐在身邊,嚇得他差點咬斷煙管。
「妳怎麼還在這裡?」他以為她早就離開,根本沒膽進這座宅邸。
「厲同學,這邊聽說鬧鬼耶,你都不怕喔?」雖然此處采光通風良好,不過幾處牆面稍嫌破舊,畢竟是間謠傳的鬼屋,看來真是有些森冷。
「子不語怪力亂神,虧妳書讀得那麼多,也一樣愚蠢迷信。」他現在比較怕的是她,而不是那些看不見的鬼。
「你膽子真的很大,而且還很鐵齒。」
「如果妳會怕,麻煩請趕快離開,恕不相送。」他點了煙,用力吸了一口。
「有厲同學在,所以我不怕。」她的聲音響在偌大的宅子裡,十分清亮溫潤。
「妳是腦子有問題呀?別把我拖下水。」這女人是在搞什麼鬼?她能不能行行好,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咳……」柳緒緹吸吸鼻頭,兩眼被煙熏得發紅。「厲同學,若是可以,就少抽點煙吧!抽煙對身體不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咳咳咳……」
「妳真囉嗦,看不慣可以走,沒人留妳。」
「我不是叫你戒,是建議你少抽點……咳咳咳……對身體才好。」她邊咳邊流淚,似乎又犯了過敏。
「妳還好吧?」她模樣有異,面容比平時蒼白,眼淚還流個沒完。
她搖搖頭,勉強扯開笑,見他指尖挾著的煙又飄來,咳得更加凶狠。「沒……沒事……咳……」
「喂,妳看來要死不活的,我眼再瞎也不覺得妳現在很好。」厲海嚴彎身看著她,瞧她眉頭深鎖、雙手按著心口,他感到茫然又困擾。
「我……我只是對煙有點過敏……不礙事的。」她的呼吸略顯急促,話聲逐漸無力。
「馬的!妳幹嘛不早說?」他一把扔開煙,用力踩熄,還站起來動手揮開她身邊已被污染的空氣,打開屋內所有窗戶,企圖將一室的廢氣汰舊換新。
接著,他又急忙回到她身旁,抓起袋內的襯衫頻頻替她搧風。
「咳咳咳……」柳緒緹猛咳不止,眼角還懸著淚。「厲同學……謝謝你。」
「靠!妳除了光說謝謝之外,還會什麼?」厲海嚴腹裡竄起火氣,粗魯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對不起。」
「如果妳死了,就換成是我對不起妳。」他沒有好氣的瞪眼,見她臉色仍舊灰白,只好小心翼翼讓她平躺在地,抓來自己的書包枕在她頭下,再動手解開她襯衫第一個扣子。
她兩手緊緊握住胸前衣服,起了掙扎。
「我只是保持妳呼吸的順暢。」
柳緒緹聞言,才又鬆開手,蒼白的臉綻出笑。「謝……」
「不要再謝我了,請妳講些有建設性的話。」他將自己的襯衫蓋在她身上,哼了聲,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厲同學,你好會照顧人。」
冷峻的丹鳳眼一掃,他很明顯的嫌惡不已。「既然妳已經好到可以應對如流,麻煩請自動往門口移動。」
「可是……你其實沒狠心到真的想趕我走,對不對?」
「閉嘴!請妳安靜的休息。」她看起來應該是沉默寡言的類型,怎麼會像麻雀吵個不停?
「厲同學……我可以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嗎?」
他轉過頭白她一眼。
柳緒緹呵呵地笑著,有氣無力。「以後有空,我可以到後山,又或者是這邊來找你嗎?」
「不行!妳一個女生到這種地方,想死還比較快一點。」她是腦袋裝豆腐渣,還是唸書念到傻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別以為我每次都會在妳危難的時候出現,妳想得美!」
「那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在你在的時候來,對吧?」她傻笑著,覺得歡喜。
他傻眼的看著她,這女人也未免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了,竟然把他的拒絕自圓其說成理所當然的事實——
「妳高興就好……」他投降了,不想再爭辯下去。
厲海嚴處於完全絕望的狀態,知道自己遲早有天會栽在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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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幽暗無盡頭的長廊,厲海嚴發著呆,任鼻端刺激的藥水味包裹著自己,不斷地向下沉淪,遲遲回不過神來。
他腳邊擱著一隻行囊,裡頭是他幾套乾淨的換洗衣物,盥洗用品,當然也包括她的衣物用品。
腕上的表,分針又走了一圈,十一點四十五分。
醫院的長廊上,四處靜謐的沒有一點聲音。
厲海嚴呆坐在椅上已近一個鐘頭,從補習班早退回到家,他便一直整理柳緒緹住院所需的用品,他還帶了自己替她訂的書籍,是她非常想看的一本。
但是不曉得現在的她,是否對這本書仍有最初的興趣?
還是這本書的下場和他一樣呢?
他自私的希望,能藉此勾起她的回憶,即便是模糊的訊息也好。
不知怎地,他最近老是想起和她走過的年少,儘管過了十二年,對他而言卻依舊鮮明如昨,一眨眼之間,他好像又掉進舊時的回憶中。
她的笑容比朝陽還耀眼,語調清亮得如夜鶯,青絲細軟得似貂毛,清秀的臉龐帶有一抹天真的淘氣,個性溫順迷糊卻固執……因此這一路走來,他永遠擺脫不了被她牽著鼻子走的事實。
一想到這兒,他剛毅冷硬的面容上,總算出現難得溫柔的表情。他這張讓大多數人嚇破膽的黑道惡容,已經使他很習慣以平常心看待自己特殊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