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匆忙的趕著逃走,她壓根沒注意到整間屋子的設計,水藍為底的牆壁,配上春芽般淺色的嫩綠天花板,最神奇的是一整片牆的海底世界直抵天花板,栩栩如生的海底生物,巖礁、海藻、銀色的白沙、如珍珠般的水泡……叫人衝動的想去摸一下是幻還是真?
同樣是跟她家一樣的隔間,他的屋子就顯得有品味許多。
呂可娣看得發呆,考慮了半天,早就忘記莽撞跑進人家屋裡是多麼沒禮貌的一件事,伸出指頭就要去試探一下——
「你已經在那堵牆壁前面站了五分鐘,超過膜拜的最高忠誠度了吧!」還是不見絲毫溫度的聲音。
聞言,她駭得整個人轉過身,手指頭尷尬的對著奧伏羲,好一會兒才收回,深深藏進左手手心裡。
雖然她什麼都沒做,卻好像覺得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她那孩子氣的行為落入他的眼。「你二度造訪,一定有什麼要指教我的吧,新鄰居?」
他的發打散了下來,有幾綹落在眉毛下方,拿掉墨鏡的眼睛像兩窟深幽的井,見不到底,眼瞳是純然的黑色,像兩丸黑玉,深不可測,偶爾閃動的光芒,如星子。
他的輪廓很深,恰到好處的身材,瘦卻不見骨,特別的是他有一雙大手,很大很大,彷彿全世界都能輕易地在他手心運籌帷幄。
他悠哉的斜靠門框,穿著開領休閒服,淺色長褲配上復古的吊帶,渾身散發的魅力無法言喻,簡單的說,是個叫任何人看了都會「哇」叫上好大一聲的男人,然後捨不得眨一下眼睛,直到消失不見為止。
雖然臭臉依舊,卻沒有昨天那麼張牙舞爪。
「呃,你的門沒鎖,我剛剛敲了很久,我不是來闖空門的,對不起……」儘管這麼說,還是詞不達意,畢竟跟人溝通實在不是她的強項。
「講話要擷取重點,不要隨便浪費別人的時間。」他老氣橫秋,像是很習慣對別人訓話似的。
「噢,我的重點是……這壁畫,真漂亮、太漂亮了!」她用力的深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來,勇敢的面對他,「壁畫是次要重點,噢,你可以請我喝杯水嗎?我太緊張了,說不出話來。」
奧伏羲好一下才吸收她急轉直下的話語,他遲疑了會兒,「咖啡還是茶?」
「不不不……只要開水,礦泉水也可以。」水,應該是最簡單,最不麻煩人的。
奧伏羲轉身走進廚房,打開淨水器準備取水。
「這樣是不行的,就算是過濾的水也還要煮沸才行,這樣的水才會真的可口。」呂可娣跟了進來,哇,這歐式的廚房比水晶還要乾淨,寬敞舒適,雖然地上許多打包的東西還沒拆開,但所有的家電用品一應俱全,好好哇!
他拿杯子的手怔了瞬間,濃眉聳了聳,接著便打開冰箱,從裡面抓了瓶礦泉水給她。
「謝謝。」她笑逐顏開,拿礦泉水貼著自己的臉頰,繼而發出舒服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打開瓶蓋,小口的喝起水來。
很純粹的小女人,臉上沒有很複雜的濃妝,像一塊清淨的鵝卵石。趁著她喝水的時候,奧伏羲沉沉的目光在她身上作了一番巡禮。
可是,她那雙兔子眼和黑眼圈是怎麼回事?看來似乎更嚴重了。
「水喝完了?」
「唔。」
「接下來?」整理了一整天,他精疲力盡,餘下的時間只想休息,不想浪費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看起來她不太受歡迎,也難怪啦,搬家這麼繁瑣的事情,又多她這麼個閒雜人等來煩他,就算是神仙,臉色也好看不起來。
她是成熟的成人,有話直說。
「是這樣的,我想請問……」她還不知道這位芳鄰貴姓。
「奧。」他吐出個字,有看透人心的異能似的。
「奧先生。」
他點頭。
「我想請問你那張床,也就是我昨天睡過的那張床,你肯出讓嗎?」
「噢!」從他不大自然的滾動著喉結,她就知道自己的語無倫次鬧了很大的笑話,「我的意思是說……請把你的床賣給我,只要價錢合理,不管多少,我都願意!」
「不賣。」
她就知道!
呂可娣的臉垮下來。
「真的不行?」她不死心的再問。
「我以後會記得鎖門。」他太粗心了,下次絕對不犯相同的錯。
果然被當成瘋子!本來就沒把握的事情,人家要真答應才有鬼。
「我是很誠心的,我不是奇怪的人,請你千萬不要誤會。」這樣說,他明白嗎?
登門踏戶來買一張舊床,這還叫不奇怪?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被他的眼光瞪得頭皮發麻,不敢死纏爛打,她知道再糾纏下去也不見得有結果,帶著愧疚的容顏低頭就要離開。
「你等一下!」
呂可娣驚喜的回頭。
「先別高興得太早!」這女人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啊!這麼容易叫人看破?!
奧伏羲給她一張名片,「去這裡看看,也許會有你中意的東西。」
看著手中的名片,她搖頭,幾綹頭髮晃了晃,感覺非常可愛。
「到傢俱店也沒用的……」她無限失望,「我說不上來為什麼對你的床一見鍾情,它是我睡過最對味,也就是能讓我舒舒服服睡著,什麼都不想就可以立刻睡著的床,你不賣我,要不,再借我看一眼好嗎?我不強求、真的不強求……」
她真的不強求,是用骨碌碌的大眼睛懇求。
奧伏羲聽過諸多對他的讚美,包括他設計的傢俱,可是,她那句一見鍾情……竟不是對他的人,是對他的床。
要不是她的眸光太過潔淨,怎麼可能不叫人想入非非……
「你保證?」他會不會退讓太多了?
她馬上舉起童子軍三根指頭發誓,「說話不算話的人是小豬!」
這種話用得著發誓嗎?奧伏羲很懷疑。雖然這樣,他還是帶著呂可娣拾階到了二樓。
經過他的巧手佈置,七十幾坪大的空間全數打通,用她印象中的白玉屏風作隔間,楚河漢界,一邊放著的是她念念不忘的撲克牌床,另一邊是尚未整理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