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際,所有的人,包括佟磊和蘇映心都沒有注意到,街旁一家客錢的二樓窗牖中,有一對黝黑而亮的眼睛正死死的,眨也不眨地盯著映心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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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映心以為今天應該可以算過完了,在市集的那場鬧劇之後。她可想不到,回到佟家寨門口,還有一場更大的陣仗等著她哩!
那是一整排的娘子軍,喔!說正確一點應該是一半,寨門口的眾人分為兩翼,一列為男,一列為女。
以男人為首的是衛寇,其次才是陸皓及傅敘文。衛寇遠遠就瞧見佟磊那匹「踏雪無痕」,一顆懸掛多時的心才放下,三、兩個起落,陸皓已竄過他的身側,迎到佟磊的馬前了。
「爺!」陸皓是一板一眼的軍人,即便和佟磊及衛寇間有份親如手足的濃情,卻也不肯廢了卑尊的稱呼,忠心耿耿效命於傳磊。雖然古板得緊,卻不失為一條熱血漢子。
映心看不見佟磊的表情,只是突然發覺他胸膛的肌肉緊繃,連音調也冷了。
「你擺這麼大的陣仗給誰看?」
陸皓單膝著地,不疾不徐。「爺,您不該一聲不吭地和映心姑娘出門,若不是馬童告知屬下,屬下……」
他會出動三十六飛騎穿雲箭手搜遍方圓十幾萬頃地,直到找出佟磊為止。
「多事!」價磊不見絲毫感激之情,儘是一種無比厭倦的低斥。
「是。」眼見佟磊平安無事返回,就算被責備,兩相權衡,陸皓也寧可選擇後者。
佟磊翻身下馬,隨即將映心一把抱下馬背,恭候在角落的馬童立即牽走了「踏雪無痕」。
映心一下馬便身不由己地顛躓了一下,她的臀部痛如火燒,而且迅速漫延到她的下半身。這就是平生沒坐過馬,一朝又奔波過久的報應。
她再大膽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下使勁去搓揉自己的臀部,只能齜著牙,弓著眉。但她毋需半句抱怨或喊痛,表情就盡入佟磊眼底。
佟磊環過手臂,才剛觸及她的肩胛及纖腰,映心已然發出警告。「別碰我!你若不想在部下面前丟盡面子,警告你別碰我!」
他的眼眸兜在她身上,似笑非笑。「你保證有辦法從這裡走回佟家寨?」
「為什麼不?」她最根被人瞧不起,尤其是男人,老把女人想成是水晶做的,一碰就會碎般。
儘管真如他所言,她兩條腿痛得簡直邁不出步子,她還是好強地咬緊牙關,硬生生走到石牌坊下的正紅門前,穿過兩側石獸,和高踞在門口那為首的女子面對面了。
她還未站定,一聲嬌斥便從另一個角落發了出來。
「見過夫人啊!怎麼連這點禮節也不懂啊?」
蘇映心喘息未定,斜斜看向出聲處,見是個滿面凝霜的丫環。她又望向眼前這妝飾考究,身著錦繡衣服,足踩綾羅鞋襪的古裝美人,完全是大清女子的打扮。
她長得真是好看,柳眉輕顰,鳳眼含愁;瘦削的心型臉帶著如煙朦朧的蒼白,裊裊娜娜,美如浣紗西施。
她的眼中完全沒有蘇映心的存在,自始至終鎖定在佟磊身上。
映心沒見過佟磊這麼難看的臉色——和這麼體貼溫柔的舉動。他輕若微風地拎起她身上的披風密密裹住她,軟言道:「舞雩,外頭風大,不怕又著涼了?」
怎麼可能有人能發出那種美麗的光彩?那奪人呼吸的笑靨,連蘇映心也被吸引得目瞪口呆了。
「磊哥哥,衛寇告訴我你不見了,我好擔心!」
老天太偏心了,不但人美得沒話說,就連聲音也是鶯啼婉轉,麻人酥骨,好聽之至。
「我只是出去鬆鬆筋骨,有什麼好擔心的。」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眼光卻投向表情一片空白的衛寇,衛寇一接觸地的眼光,英挺的臉上竟也流掠過一抹不自在。
練舞雩彷彿這時才發覺蘇映心的存在,嬌俏地偏著臉。「素靚妹子,真是抱歉,你和修哥哥還在新婚期間,我的身子骨不好,沒能向你道賀去,別生姊姊的氣啊!」
蘇映心完全不知其之所云,除了抿緊嘴唇和呆若木雞的表情外,根本失去任何表達的能力。
佟磊看見她好似深受打擊的表情,招來了衛寇,吩咐道:「你幫我送舞雩回『悅舞樓』歇息去。」
練舞雩蹙緊柳眉,眼眶半含凝珠,不勝哀怨地打斷佟磊的話。「磊哥,我要你陪!」
顯然的,自己在這裡是個立場尷尬,而且不受歡迎的人;基於女性敏感的自覺意識,蘇映心暗中自嘲,她知趣得很。「衛寇!如果你不嫌麻煩,請你陪我過去吧!」
衛寇眼簾半閉,不洩絲毫感情地應遵:「是,映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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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偽裝是這麼辛苦的事,成人的世界裡都是些令人難懂的糾葛嗎?
遣走衛寇,蘇映心成大字形地仰躺在床榻上,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滋味……
回主屋的路上,衛寇自動告訴她那絕美出塵的練舞雩原是佟磊父親臨終前替他主婚的正室,雖然名義上是夫妻,卻還不曾拜堂圓房,長久以來一直做著有名無實的掛名夫妻。
她有些詫異衛寇為何要告訴她這屬於佟府的家務事,她只是個外人。衛寇像洞燭人心似地更坦白告訴她,佟磊並無心於練舞年,他只是一直以對待妹妹的態度來呵護她,並沒有摻雜任何兒女私情。
她不懂衛寇這些話中蘊藏著的用意,那感覺……像在撇清什麼事,防著什麼事,但她並沒有要他解釋什麼呀!還有,練舞雩含怨帶恨的「恭喜」也太詭異了,「新婚期間」?媽媽咪啊,這又是什麼意思?
翻來覆去,想來想去,看來,只有問紫鵑了。一思及此,她馬上喊住忙得團團轉的紫鵑。
「映心姑娘?」從回來後,紫鵑還沒能稍喘一口氣,忙得像顆帶勁的陀螺。
映心下了床,搶走她手中的抹布,源源本本將練舞雩對她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紫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