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回來?要不要喝杯熱茶解酒?」沈莎莎再度於深夜中遇見喝了酒的厲凡剛。
這一回,兩人之間沒有深情的對望、沒有專注的凝視、沒有激情的擁抱,更沒有溫柔的親吻。有的,只是淡淡點頭致意。
沈莎莎在看見厲凡剛身邊出現另一名陌生的美麗女子時,便清楚自己可能又要再度陷入無處脫逃的悲傷牢籠裡,必須終夜以淚水懲罰自己的多情與單純。
厲凡剛臉上有一抹無所謂的笑容,眼裡空空洞洞地,教人分辨不出其中究竟存在些什麼。「不用了,我不喝茶,只喝酒。對我來說,最好的解酒藥就是女人的身體……莎莎,謝謝你的好意!」
這樣的回話,教人分辨不出真心或假意。
無論厲凡剛話裡存著的是真心還是假意,對於沈莎莎來說,都是一種難以避逃的難堪與傷心。
「厲先生保重,晚安。」沈莎莎雖然微笑地看向他,卻強迫自己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她必須催眠自己,眼前這個放浪形骸的厲凡剛,不是她深愛的那個男人。
她必須說服自己相信,與厲凡剛之間所有的美好回憶,都來自幻想或夢境。
唯有這樣,痛楚才能不那麼真實。也唯有這樣,傷痕才不會鮮血淋漓。
然而,沈莎莎卻放不過自己。
一個又一個接連出現在厲凡剛身邊的美麗女子,都成了一道又一道直接擊打在沈莎莎心上的鞭痕。
她做不到視而不見。
事實上,她對厲凡剛身邊各有風情的美麗女子們,總是抱著欣羨與嫉妒。每多意識到她們比自己美好的地方,沈莎莎對自己便多一份自卑。
是因為我的條件太差,不夠美好,所以無法獲得他的青睞吧?
到最後,沈莎莎竟然必須用這樣的想法,讓自己在接受「厲凡剛並不愛她」的同時,因為認定自身條件的不足,而不至於太失望。
這是多麼複雜而弔詭的思想,卻令人生氣又同情。
*** *** ***
沈莎莎突如其來的安靜,加上厲凡剛幾乎夜夜笙歌的狂浪,厲宅中開始瀰漫著一股奇特又詭異的氛圍。
厲宅裡開始湧進大批時髦華麗的男男女女,震天價響的音樂與笑語,驅走不少山裡頭的沉靜。
「今天是XX派對!除了美食,還要準備大量酒精!對了,音樂很重要,那個誰誰誰,到視聽室去把我的音響設備搬進宴會廳。還有那個誰誰誰,多準備幾間客房,晚上說不准有哪些客人會留宿。對了,還有……」
厲凡剛總是突然對厲宅所有員工宣佈派對即將舉行,並且帶著滔滔不絕的興奮神色。
雖然大家對太過頻繁的派對有些疲倦,但厲宅的員工們沒有一個人敢抱怨,畢竟在厲宅工作的待遇很好,厲凡剛也待他們不薄。
除了擔心厲凡剛縱樂過度會身體不適,下人們也紛紛臆測著,這些時常舉行的派對,那些出入頻仍的美麗女子們,是不是意味著厲凡剛正在為挑選結婚對像做準備?
每一次派對結束,厲凡剛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絲毫不避諱地挑選不同的女伴陪他過夜。
沈莎莎即使不在場,即使沒有親眼目睹,也總能憑著記憶再尋著想像,輕易地臆測出隔著寬闊長廊遙遙相對的那個房間,那個她從未踏進半步的厲凡剛房裡,會是怎樣的旖旎春色。
一向活潑愛笑的沈莎莎,躲進心情的冬季裡,變得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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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冬季,沈莎莎以一襲黑色的羊毛長大衣,抵禦山裡頭呼呼吹拂的寒風。
即使圍上厚厚的圍巾,戴上保暖的手套,沈莎莎在人前總是縮著脖子低著頭,緩緩地走著,像是怎麼也暖不起來。
長大衣的質料輕柔保暖,擋得住外來的冰冷,卻似乎擋不住她內心深處,逐日逐日攀升的寒意。
該是恣意享受青春繽紛色彩的年紀,沈莎莎卻執意躲在漆黑如墨的顏色裡。
大家都覺得她變了,沉默退縮,卻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
趁著冬陽晴好,沈莎莎常陪著小祖明在花園裡散步、玩耍,臉上卻再也見不到如陽光般溫煦的笑容,偶爾,還會見她怔愣出神。
陳媽在一旁靜靜察知這些轉變,總憂心地探問:「孩子啊,你怎麼了?老是不太說話也沒啥笑容,整個人還瘦了一大圈……你是病了還是怎麼的?」
陳媽是個性爽直中帶著細膩的外省奶奶,沈莎莎每次與她相處,總是覺得特別安心,自然而然把她當成親人看待。
「沒有啊,山裡頭的冬天太冷、太長了,讓人有些受不了。」沈莎莎有點撒嬌地這麼說著。
「是嗎?不怕,房子裡有暖氣,你要是怕冷的話,就別到外頭吹風了吧,要是傷風感冒還得了?自己難受,孫少爺也要跟著受罪了。你啊,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健康噢!」陳媽殷殷叮嚀著。
陳媽這可愛的老人家又怎麼會知道,對沈莎莎來說,房子裡比外頭還要冷上不知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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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莎莎病了。
總是沒日沒夜地在花園裡、門窗邊出神吹風,又總是吃睡不好,加上心情上的紊亂苦悶,就在農曆新年前兩個星期,沈莎莎終於撐不住病倒了。
「天哪!莎莎,你怎麼啦?」在阿香高分貝的驚呼下,沈莎莎懷抱著小祖明,暈倒在幫忙收拾嬰兒房的傭人們懷裡。
沈莎莎病了幾日幾夜,高燒反覆不退,陳媽請來厲宅的家庭醫師,每日兩次上門為沈莎莎看病,針劑與點滴注射再注射,再加上灌服大量藥品,沈莎莎卻依舊沉沉睡著,絲毫不見好轉。
「少爺,莎莎病了一個多星期了,一直沒好……」陳媽沒轍了,攔下忙得除了現身自宅派對以外,幾乎不見人影的厲凡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