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沈莎莎的雙重人格令他不安,也令他不能忍受。他不要老是成為沈莎莎遺失的那段回憶!
「這個很難說!事實上,病人要讓第二種、甚至第三種人格從潛意識中解脫出來,通常都是在原來的人格意識受到某種誘因或是傷害時才有可能會發生。在我們還不確知造成雙重甚至多重人格的潛藏因素為何時,是很難預防的,頂多只能在事後給予治療,或足以藥物強制壓抑罷了。我建議你,若是病患的情況真的嚴重到很難控制的地步,不如盡早送到醫療院所強制治療。」醫師搖搖頭。
從醫師那兒得到這個等同無解的結論,厲凡剛頓感無望。他失神地走出醫院,然後又抑鬱難當地開車四處亂晃。
他想回家,卻又不想回家。家裡有太多他現在不想去碰觸的問題。
他想見到沈莎莎,卻又非常害怕見到她……
誰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沈莎莎,還是不是他一直深深喜愛的那個天真傻女孩?會不會又換個個性,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裝扮與言行來測試他的耐力呢?
厲凡剛根本不敢去想,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緣故,才造成沈莎莎現在這麼嚴重的心理問題?
活了三十二年,厲凡剛頭一回感到茫然、自責、無地自容……
*** *** ***
連著好幾個晚上,厲凡剛因為受不了心裡的矛盾以及情感上的煎熬,藉由呼朋引伴地四處喝酒玩樂以排遣心中苦悶,求得短暫的忘我與解脫。
這一晚,厲凡剛照例在幾個酒肉朋友的吆喝簇擁下,走進一間新開的夜店——「墮落」。
據說,全台北市最辣、最敢玩的女孩都聚集在此,等著紙醉金迷、夜夜笙歌;據說,「墮落」是一家尋找刺激一夜情的最佳場所。
厲凡剛想都沒想到,會在「墮落」裡受到連番的刺激與打擊。
先是遇到裝扮得一如往昔嬌艷、火辣的汪天莉,這倒沒什麼值得厲凡剛大驚小怪的,汪天莉本來就是個專門混跡夜店的派對女王。
讓厲凡剛感到吃驚的是,汪天莉身邊的男伴,竟然是不相熟但有點頭之交,常常一同出現在各大吃喝玩樂場合的另一個玩家——梅道益。
梅道益的年紀與厲凡剛相仿,家世背景也差不多,唯獨外表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身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體重卻直逼九十公斤大關的矮胖身材,臉上的五官彷彿黏在一塊兒,還有老是油膩膩、洗不乾淨似的頭髮與臉頰,加上說起話來口齒不清的矬樣,很容易讓人跟某種好吃懶做的動物聯想在一起。
要不是梅道益仗著家裡財力雄厚,出手大方得讓人不得不眼睛一亮,有哪個拜金女願意讓他泡?
誰能料到一向眼高於頂的汪天莉竟降格以求,委屈自己當梅道益今晚的玩伴?別說眾人傻眼,就連厲凡剛也覺得不可置信。
整個晚上,汪天莉像是個被下了春藥的花癡女似地,一個勁兒的黏在梅道益身上,姣好的身材也任憑梅道益的鹹豬手上下遊走、大摸特摸,沒有阻止,更沒有拒絕,兩人不時交頭接耳地說笑著。
汪天莉應該是看見厲凡剛了,她的雙眼迷濛,表情分不清歡喜還是悲傷,只是笑得狂浪,尤其是當梅道益附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麼時,更是整個人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似的,讓人不忍……
厲凡剛可以感覺得到其他男人對此情景深感忿忿不平的情緒,裡頭多少也夾雜著對他與汪天莉的過去情史略有耳聞者,對他竟這般冷漠的不滿與撻伐。
可是,厲凡剛對於汪天莉在眼前展現的一切,頂多覺得不可思議,卻連絲毫疼痛、惋惜的情緒都沒有。
汪天莉任由梅道益摟著她四處找人談話喝酒,來到厲凡剛面前時,汪天莉藉由斟酒之便,彎下身子在厲凡剛耳邊說道:「我不是你專屬的玩伴。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這句話彆扭嘔氣的成分居多,不見得是她的真心話。
厲凡剛將有點醉意而步伐有些東倒西歪的汪天莉扶著站好,一口飲盡杯中物,對她和梅道益笑了笑。
他這般平淡的反應讓梅道益有些不滿,他以為會在厲凡剛眼中讀到艷羨、稱許或是不滿什麼的情緒,結果,竟然只是平淡的一笑?
汪天莉的神情更是複雜,像是有點後悔這麼作踐自己,回應似地一仰頭飲盡杯中物,突然甩開梅道益的鹹豬手,扭著纖細誘人的腰肢款擺而去,留下一臉怔愣的梅道益在後頭追趕。
眾人見狀,對梅道益訕笑不已,還有人計畫著要接替梅道益的位置,前去討美人歡心。
「可惜啊!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還好這朵鮮花醒得快。」厲凡剛只是淡淡地笑著說。
然而,另一個引起整間夜店男客垂涎、女客議論的美麗身影,厲凡剛的反應卻全然不同。
沈莎莎竟然一身火辣裝扮出現在「墮落」裡,不但濃妝艷抹,全身更是散發著嬌媚無比的性感風情。
她並沒有與任何人攀談,只是獨自安靜地坐在吧檯邊,以一對驕傲又無所謂的眼神睥睨般掃視全場,眼神像是沒有辦法眾焦似的空空洞洞,渾身上下漫著一種朦朧誘人的氣息。
僅僅只是如此遠遠地望見她,便教厲凡剛渾身一顫。
在這樣一個俗不可耐的場合裡,做出這樣俗不可耐的裝扮,沈莎莎竟也能美得如此不可方物?!厲凡剛極不願承認這樣的想法,但,這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厲凡剛瞇起眼睛,雷達般掃視著全場每一對貪婪望著沈莎莎的眼神,心中的無名火燒得益發旺盛。
這女人根本是試圖挑戰我的忍耐極限……厲凡剛在心中咬牙切齒地想著。
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間,厲凡剛毫不考慮地迅即起身,大踏步往沈莎莎走去,帶著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