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浮起了快樂的傻笑,因為思及了那「家」字的美好。
裡頭有她,有韓桀,還有寶寶,寶寶不必像她小時候一樣寄人籬下,也不會像韓桀一樣是個惹人厭的拖油瓶,他會有愛他至極的父親和母親,快快樂樂地健康成長,長大之後或許還可能會跟他爸爸一樣熱愛搖滾、喜歡音樂,或是和她一樣只會安靜看書……
但她沒想到她的美夢,僅僅持續到見到了韓桀之後。
「拿掉他!」
這是他聽完了她一番話後的立即反應。
他連安撫的勸慰都沒有,像個凜然的死神,一句話似一把奪命鐮刀,決定了一條生命的存歿。
「我不要!」
寧雪震驚得瞠大雙眸,將拳頭舉至胸前失控尖叫,破天荒地對他的命令起了抗拒。
「他是我們的孩子,有你有我……」
「還有一堆麻煩,」韓桀冷冷打斷她,「小雪,你十九我二十,我甚至還沒去當兵。」
「你依舊可以擁有你的自由,我只要你先給我一個名分,至於帶孩子和養孩子的事情我自然會想辦法,帶著他一塊等你回來……」
「想辦法?怎麼想?」他勾唇冷笑,「你根本沒有親人能夠幫忙,更別提你那至少兩年的求學生涯,為什麼非要急在這種時候給自己添這麼大的麻煩?」
「他不是麻煩的……」小拳握得死緊,唇瓣微顫,寧雪紅了眼眶,「桀!他是我們的孩子!」
「三個月而已,正是除掉這個麻煩的最好時機。」他冷酷的表情像個判官。
「我說過了——」
寧雪再度失控尖叫,表情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不叫做麻煩,他已經有了名字了……」她眸光淒楚,泫然欲泣,「他叫做寶寶,男寶寶女寶寶都可以。我求求你,桀!算我求你,給他一個活下來的機會,我會帶好他,不會讓他妨礙到你的生活,我會幫他洗澡、餵他吃飯,甚至還會……」
「夠了!我不想再聽了!」
韓桀不耐煩的猛揮手,難以忍受腦海中陡然浮起的寧雪哺乳畫面。
想都別想!他咬牙切齒。
雪兒是他的,他一個人的!
他絕對不要和人分享!更不許她將心思撥去大半給一個小娃娃,就像當年的韓淑妹和小韓桀一樣。他不要!他不要被隔離在她的世界外,容著一個牛皮糖去死黏住他愛的女人!
她想要孩子,等將來兩個人一切安定下來,也都玩夠了,確定夠資格當人家的父母時再來好好規畫,而絕不該是這樣的「純屬意外」,由著一個意外打亂了兩人的一輩子!
好吧,他承認,他有些自私,他不夠成熟,他也真的是佔有慾太強了點,但摸摸良心,他今天的任性還不都是讓她給慣出來的嗎?她從沒跟他翻過一次臉,但是這會兒,她卻為了一個尚未成形的「受精卵」而對他大吼大叫。
這樣的雪兒,溫馴不再,這樣的雪兒,又怎麼可能會讓他點頭讓步?
與人爭執非她強項,向人解釋亦非他的習慣,於是兩人用眼睛瞪視對方,用眸光角力,幾分鐘過去,還是韓桀先沉不住氣了。
「我說了——拿、掉、他!小雪……」他的嗓音有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危險,「不要做會讓你後悔的事情,我當過父不詳的孩子,相信我,那絕不是什麼美好的經歷。」
「你的意思是……」
美眸瀅然,幾顆圓滾的淚珠由她眼眶跌落,她是落淚而不自知,他卻是不許自己表現出在乎,在這件事上他絕對不能讓步,因為牽連太廣了。
「如果我仍然堅持要將寶寶生下來,你會索性一次放棄我們倆?」
韓桀逼自己面無表情,不被她的話影響。「當初是你自己說要不計後果跟著我的,那麼這種事情,也不過只是『後果』之一。」
他殘忍地提醒,要她別忘了在她執意要跟著他時,自己曾經許下過的承諾,一個與惡魔協定的承諾。
一陣暈眩襲來,寧雪一個踉蹌,幾幾乎要站不住了。
垂首閉眼,她努力地調整呼吸,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的淚水,她快快伸掌用力抹去,片刻後她再度抬頭,脆弱及受傷已然褪去,韓桀唯一能夠見著的,只有她的冷靜。
「所以,這一年多來的相處對你並沒有意義?所以,我這『小學同學』的地位也永遠只會是個台傭?而有關於愛戀癡纏,有關於陽光月光的存在都僅是我一個人的癡人夢語?而你,只是『大方地』、『寬容地』陪我夢了一場而已?」
她平靜自嘲,直視著他的眼睛,韓桀卻得用上全部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搖頭,大聲反駁,並拭掉她眼角的淚漬。
不!當然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愛你!愛得深!愛得善妒!只是你不應該在這時候用這種方式來質問我!
見他始終不作聲,寧雪淡淡聳肩,「從小到大,我老是認為你很任性,而現在我才知道,要比起任性,我和你其實不相上下,你讓我別靠近你,我卻是任性地不理,而現在,也該是我要去面對自己的任性闖出的後果了。」
話落轉身就走,她沒有半點留戀。
「你要去哪裡?我……」咬牙再咬牙,他終於忍不住了,「我陪你!」
這樣的寧雪讓他感覺好陌生,他甚至因此而想要退讓認輸了。
該死!想生就讓她生吧,不過得先說好了絕不許餵母乳,也不許幫他洗澡,更不許……
他還在思考著要怎麼拉個台階來下時,寧雪卻已經冰冷出聲。
「沒有必要,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
「寧雪,你給我站住!要不然我……」
威脅無效,砰的甩門聲打斷了他的聲音,她當著他的面離開了他的房子。
該死的女人!
韓桀惱根地爆出了成串髒話,心在瞬間分成了兩半,一半要他快追上去跟她道歉,另一半卻勸他萬萬不可,不能讓她知道她對他的影響力,不能讓她知道他對她的徹底服輸,不能讓她知道他非她不可,絕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