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蜜月?到底誰和誰啊?芷芹真是欲哭無淚。她打了個噴嚏,小雲急忙關上落地窗。
「小姐,叫你不要開,你就要開,你看,這下子可好了。」小雲又打開暖氣,嘴裡喃喃地念著,在抱怨。
「好啦!小雲,別生氣嘛!」
「小姐!你啊!就是這樣不聽話。」她責難的看芷芹一眼,然後拿走了換洗的衣服,走到門口。
「咦!小少爺,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芷芹丟開了剛拿起的報紙,朝門邊一看,小迪穿著白色的套頭毛衣及牛仔褲,正靦腆地看著她。
「進來啊!站在那兒做什麼呢?」芷芹溫和地說。
他的羞怯不見了,變得像王子一般,他走了進來。
「我說過,我要來看妳的。」一個小孩子偏偏要裝得跟大人一樣。
「來,坐這邊。」
「妳好多了沒?」
「好多了。」
「騙人,妳剛才還在打嘖嚏。」
芷芹有趣地看了他一眼,小迪的臉馬上紅起來,好像做錯事,受到老師的責罰。
「你在那兒站多久?」
小迪則咬著唇,有些惱怒。「不許問。」這一定跟他爺爺學的,再不,就是他爹。
芷芹正色地說:「小迪不能這麼沒禮貌,我是你的長輩。」
「我說過是平輩。」
「不對,你昨天叫了我阿姨。」芷芹故意逗弄他,他的臉更紅了。
「告訴我,站了多久?」
「不很久。」
「你會不會彈鋼琴?」她換了個話題。
「不會。」小迪搖了搖頭。
「爸爸沒教你?」
他低著頭,搖得更厲害。
「你喜不喜歡?」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爸爸喜歡的我都喜歡,你會不會,教我好嗎?」他熱切的說。
「我只是個草包,只會Do、Re、Me。」
他顯得很失望,看來谷中逸對他可能很冷淡。
「小迪,你喜不喜歡畫畫?」
「你會嗎?」
芷芹微笑的點頭。
「教我好嗎?」
「當然好!」
小迪欣喜的笑了,笑得很開心。
「你等等,我去拿筆和畫簿來,你教我素描。」他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沒一會兒,他又回來了。
「先畫我,如果你畫不好,我就不要你教。」雖然是命令,卻帶著濃濃的孩子氣。
「好,你坐那兒,我來畫,可是你不准亂動,你要是亂動,我就不畫你。」芷芹學著他的口氣。他咧開嘴又笑了,芷芹心裡想:這孩子,應該常常笑才是。他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這樣不行,小迪你坐在我旁邊不好畫,把椅子拿到中間去。」
他拿起那張法國式的銀藍、米白兩色相間的椅子放到中央。「等一等,我去換件衣服。」半晌,他又回來了,頭髮卻亂得厲害。
「來,梳梳頭。」他梳了幾下,又跑到中間,坐在椅子,他換了整套法式服裝。
「你選個你覺得舒服的姿勢。」
「好!」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芷芹開始畫起他來,她已經很久沒拿畫筆了,她覺得自己不再是叱院風雲的美術系狩獵女神。她細細的、專注的畫著。畫到後來,她老是瞇眼。
「阿姨,你一直瞇眼睛幹什麼啊?」
「這樣才能看清楚你的臉上光線的明暗啊!才能顯出立體感啊!懂嗎?」
「懂。」接著室內一片沉寂,片刻……
「好了,小迪。」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接過畫簿,興奮的看了一眼,然後,跑到梳妝台前,看看自己,再看看畫簿裡的他。小迪的臉頰變得紅彤彤的。
「好像!阿姨!好像!」他高興地叫著。
「怎麼樣?要不要我教?」
「要!」他轉過身。「謝謝你!阿姨。」
小迪說完話後,他倆同時聽到了車子的輪胎滑在濕路面上發出的磨擦聲。一會兒,是熄引擎的聲音。
小迪突然叫起來:「爸爸,是爸爸回來了。」他跑到窗前,原想打開落地窗,猶豫了一會兒。「阿姨!你會感冒的,對不對?」芷芹沒回話,她聽見了大門吵雜的聲音。天啊!一定是的,她的胃縮得緊緊的。為什麼不多給她幾天寧靜的日子。
「阿姨!你怎麼了呢?」
「沒什麼!」
「我下去看看。」他跑到門邊,又轉過身。「明天教我畫畫?」
「一定。」
他跑了出去。寧靜的日子?事實上,這是在騙自己,芷芹對「丈夫」的思念是與日俱增的,這幾天以來她的生命是淒苦的,在她的心中不再有陽光。她認為她已被世界遺棄,然而,谷中逸所做出的事情,卻更令芷芹痛心,他的專制,他的蠻橫,他的大男人主義,宛如一把銳利的刀,深深的刺戳著她的心,恣意的嚙噬著她對他的每一寸愛;而谷中逸與康雅楓的出遊,對芷芹而言,更是一個悲劇性的開始,這些事實,飽吮了她那晶瑩澄澈的淚珠。所有吵雜的聲音不見了,接下來是一片沉寂,一會兒,芷芹聽見了康雅楓那雙高跟鞋接觸到地面所發出的聲音,跟在後面的則是谷中逸那疾迅有力的腳步聲。
「表哥,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聲音沉寂了一會兒後,康雅楓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大概依依不捨吧!
她淒痛地抓住胸口,谷中逸踢開了門,他——英姿不減,體態俊挺如往昔,散發出了一股咄吶逼人的氣勢。他走了進來,又用腳踢回了門,他目光一直都沒離開過芷芹,她那輪廓鮮明的臉因病情變得有些柔和,一雙盛水秋瞳除了幾抹恐懼之外,變得空洞無光,她的雙頰微陷,甚至連她那美麗性感的唇都不復見紅潤,那雙原本已經夠大的眼睛,如今配在那瘦弱的臉孔,顯得更大。她身穿純白的睡衣,使得她猶如一朵風中的花,楚楚動人。
「美麗的太太,我回來了,怎麼,不歡迎我。」他來到芷芹的面前,把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送到她面前。
想諷刺我嗎?諷刺我這快凋謝的喇叭花!她的心在翻騰,就像隨風滾動的沙粒,瘋狂地吹擊著。她接過玫瑰後,便用全身僅有的力氣,往丈夫的臉扔了過去。花散開了,紛紛地落在地毯上。芷芹真希望她那深厚的感情也像這束花一樣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