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他希望一開始就說清楚講明白,不要讓她陷入無謂的情絲糾結中,乃至於到最後會受到幻想破滅的傷害。
她明白,她真的明白。
「你是個好人,一開始就想得這麼透徹,防範於未然。」
只是他防範不到的是,她早在第一眼就深深為他著迷了,從今以後,喜歡已經成了如影隨形的印記,不是她想要忘就能忘掉,想消除就可以消除得了的。
夏紅在這一瞬間才深深明瞭,什麼叫情難自己。
一切都晚了……慢了……
「夏紅,你是個好女人,如果我有弟弟的話,我一定放心將他交給你。」瑞恩真摯地說。
這是個恭維,卻比他的婉拒更傷人。
夏紅想笑,鼻頭卻泛酸,她倏地起身,擠出一朵笑容。
「時候不早了,你趕快吃一吃,吃完就休息吧。」她拿起背袋就要往外走。
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瑞恩心底警鐘大作,他抓住她的手臂,「夏紅,為什麼突然要走了?我說錯話了嗎?」
她強忍著淚意,不敢回過頭,深怕在見到他關懷溫柔的棕眸時會嚎啕大哭,她已經夠失控了,不能再徹底崩潰。
「沒有啦,我是想到我還有事,必須回家了。」她強迫聲音輕快,卻抑不住濃濃的鼻音。
「夏紅……」他有一絲心慌。
她輕輕掙開他的掌握,小跑步跑向門口,「晚安,早點睡,明天我再來收食盒。」
「夏……」
門迅速開了又關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瑞恩胸口一緊,一股疼楚和慌亂漸漸蔓延開來,他想要追過去,卻緊緊握住拳頭,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衝動。
好不容易說明白了,他現在只需要給她時間去理清思緒,並且接受。
單純而美好的友情,這就是他要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當她的背影倉皇的離去時,他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慌亂和窒息感?
他緩緩地吸著氣,卻發現他早已忘了該怎樣呼吸。
第九章
洗好澡卻濕著頭髮走進臥房的夏紅,呆呆地讓毛巾躺在腿上,任憑頭髮滴著水。
就像眼淚……一顆顆地凝聚、滑過、滴落……
可是她沒有哭,她只是臉蛋蒼白,神情恍惚,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傻傻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映出一張清秀的瓜子臉,沒有艷色,沒有清麗,只有一雙濃眉大眼和平凡的鼻子、嘴巴。
潮濕的頭髮披散在肩頭,細白的頸項和單薄的肩頭與輕微起伏的胸線……
沒有前凸後翹小蠻腰,沒有飄逸的長髮和精緻動人的臉龐,沒有傷春悲秋吟詩作對的本事,沒有溫柔婉約的輕聲細語。
粗魯,古怪,壞脾氣,男人婆……這就是她。
可是……夏紅將臉埋進雙手裡,悲從中來。
男人婆也想要有春天,也想要愛人,更想要被愛……
可是她永遠只能做別人的好朋友!
「心如刀割」四個字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痛,她想要尖叫,想要吶喊,想要嘶吼,但是……她更想要痛哭失聲。
只是夏紅沒有嚎啕大哭,她只是靜靜地流著眼淚,雙手緊捂著臉,彷彿這樣就可以假裝她沒有傷悲……假裝沒有哭。
躺在梳妝台上的手機陡然響起,她沉默地拿過手機,螢幕上出現的是瑞恩的手機號碼。
她現在沒有力氣偽裝快樂,或許,明天吧……
夏紅沒有接,讓語音信箱代接。
鈴聲戛然而止,過了片刻,上頭出現訊息的圖案。
她心頭微微悸動,卻依舊強忍渴望,消去了訊息。她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麼話,也不想再聽到他溫柔卻殘忍的安慰。
「二姊,跟你借一條牛仔褲好不好……」秋紅跑了進來,看見她狼狽的模樣,不禁一愣。
夏紅沒有抬頭,「自己去衣櫥拿吧。」
「二姊,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吹頭髮?你這樣會感冒的。」蘋果臉上總是笑意盎然的秋紅此刻笑意全失,急忙抓過毛巾幫她擦拭潮濕的頭髮。
「什麼?」夏紅抬起頭,茫然地道:「噢,我忘了。」
「二姊,你怎麼了?」秋紅緊張地搜尋著她的神情,想找出古怪之處。
奇怪,怎麼她跟同學去溪頭玩了一趟回來,二姊就變得這麼神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手機鈴聲又響,夏紅臉色微變,立時就想按掉它。
秋紅眼明手快,一把搶過手機,「你幹嘛不接啊?」
「秋紅,掛掉電話。」她急忙嚷道。
可是秋紅已經按下接聽鍵,「喂?」
夏紅的心跳漏了一拍。
「大頭哥啊,這麼晚了你找我姊做什麼?」
夏紅一顆心總算跳回歸位,但又不禁有一絲失落。
「……你等等喔。」秋紅眨了眨一雙大眼睛,對夏紅笑道:「是大頭哥打來的。」
她接過電話,「謝謝,你不是要拿牛仔褲嗎?」
「噢。」儘管秋紅還是很好奇,但深怕萬一讓二姊發起飄來就不好了,所以她識相地挑了件牛仔褲就走出房間,還體貼地關好門。
「大頭,找我做什麼?」夏紅有氣無力地道。
「小夏,我跟你說,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我明天在研討會理幫你弄一個旁聽的位子,還可以幫你弄一張識別證……」大頭滔滔不絕的說著他想了許久才想到的計畫。
「謝謝,我沒興趣。」她二話不說就切掉電話,最後索性把手機關了。
發呆半晌後,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瑞恩愛的是晴晴,她就算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也沒有辦法跟一個死去的人爭。
晴晴雖然死了,可是她的身影永遠留在瑞恩的心裡,她是發了什麼癲,才自以為可以拂去他心頭的傷,把自己塞進他那個已經沒有任何空位的心房裡?
夏紅將臉埋在手心裡,忍不住逸出了一聲嗚咽。
她沒有來,也沒有接他的電話。
他原以為她第二天還會再來找他,最起碼也會來拿走食盒,這樣他就有機會向她道歉。
瑞思苦思了一整晚,努力給慌亂的心編織一個合理的理由——胸口撕裂般的慌亂和痛楚是出自於愧疚,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