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的聲音仍然平靜。「沒有哭鬧?沒有辯解?沒有澄清嗎?莫麗?」
「不用了。」她空洞地回答。「我只要離開,不需要裝腔作勢。」雖然只是簡單幾句話,但他永遠不會瞭解,當她親口說出時,她的心是如何地被自己的話刺痛。
「好一個不裝腔作勢!」他譏諷地問:「那我得付你多少錢呢?」
她抬頭看著他,眼中反映出震驚和傷害。她喃喃地說:「我什麼也不要,查理……我告訴過你,我從來沒有要傷害你,或是要讓你痛苦,同樣地也從不曾覬覦你的財富。再說,既然你覺得受騙了,又何必要付錢呢!受騙?」她頓了一下,語氣輕得像是自言自語。「我無意欺騙,從來就沒想過要欺騙,我並沒有奢求什麼。人生總有一些事需要冒險,贏了當然很好;輸了就只能承受痛苦。不需要怨天尤人。查理,你應該瞭解這些——因為你一直在走險路。」
「但我從來沒有也絕不會以人做賭注……」
「嗯。」她只得同意他的話。他向來不會牽連任何人。她無奈地想著她的所作所為的確侵犯了他的為人原則。「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大概永遠也不會……」她以平靜的口吻說著。「但我們至少有友誼,我原希望那樣就夠了。然後我能夠讓你快樂……」她自嘲地笑笑。「也許不能使你很美滿,但至少生活還愉快。」
「你滿高估自己的。」
一陣痛苦和屈辱襲來,她垂下頭獨白似地說:「我是這麼以為……」但她也不是全無依據,安妮出現之前,他不是早已說過他很高興和她在一起!
「那你的懷孕呢?」他仍不放鬆。「也是計畫的一部份?」
「不是!」她斷然地否認,連他都能感到她的震驚。「我的天哪!你真的以為我是那樣不負責任的人?把一個新生命當作工具而全然不顧它的未來?」
「但是你並沒有避孕——」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那時你深受痛苦、打擊,而我就在你身邊。沒有任何預謀——只是就這樣發生了!不管你怎麼想,」她急切地說,「就是不要有這個想法。」
「羅倫的意外發生,你就在我身邊,你很快地看到機會並掌握住……」
「不!」但她心裡不得不承認,那晚她原該離開,但她卻刻意留了下來。然而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怎麼能走?「哎!查理!」她幽幽地說:「你從來不知道深深愛著一個人的感受。要一個人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受傷害、受痛苦!但卻一點忙也幫不上,那是最大的煎熬!這不是可以預謀的或是能夠利用的情境。當我來多維爾,並沒有任何要和你發生親密關係或結婚的念頭。我只想看看你,知道你很好,然後接近你,只要短短的時間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其他的……就這樣發生了……」她無奈地做結。但她相信他永遠不會瞭解那樣的感情和感受。不,他並不是完全的冷漠,莫麗思緒一轉,她想到他對於羅倫的死所表現出的情感,以及他先前所說的,他離家是為了逃避某種癡情。那麼他多少應能體會她的心吧?
她身心俱疲,無力地靠在牆上看著他。她原不該嫁給他,不該答應他的求婚!只是她抗拒不了心中的激情。但他為什麼要向她求婚?如果他懷疑她的動機……「你為什麼還要我嫁給你?」她平靜地詰問他。「如果你認為是我刻意要引誘你……」
「為了孩子!我必須負起責任。而且因為我喜歡你,我以為我瞭解你。否則,我根本不會這麼做。」的確,否則他絕不會娶她,他會選擇真正適合他的伴侶。
「我明天一早就走。」她落漠地說。
他仍看著她,審視她蒼白的臉龐,然後搖搖頭:「不行。」他的聲音極冷。「你所有的產檢報告都在這裡,而且這裡的醫生、護士你也都熟悉,產期也訂好了……不行,你得留到孩子生下來。」
怎麼待下去呢?她懷疑。知道他輕視她,她怎麼能留下來?不是待幾天而已,是好幾個星期,她無法面對日益冷漠的查理。「不!」她喃喃地說。「我——」
「這件事沒有討論的餘地,莫麗。」他直截打斷她。「你要待到孩子出生。」
然後呢?回貝克福?帶不帶孩子一起回去?她想問他但不敢問。如果他還沒有想到這層上頭,她無需現在就去刺激他。儘管她沒有權利強求他的愛和諒解,但她絕對有權利爭取這個孩子。如果有必要,她必然力爭到底!她可以失去查理,但絕不能失去孩子,這是她無法承受的事。
「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任何人!」他強調著。「可以嗎?」
「好。」她的聲音再無任何起伏,平靜如一灘死水。
「很好!你要表現得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好好招待安妮,去除她的疑慮。另外,對我的朋友也要像以前一樣,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讓任何人起疑。」
疑心什麼?他真的相信自己被一個女人耍著擺弄?還是他無法接受一個癡情女子的脆弱?那麼他為什麼不立時做一番了斷呢?真的只是為了要看到孩子出生?莫麗一時之間心緒陷入混亂。她疲憊地點點頭,然後看著他轉身走向房門。房門開了又關上,莫麗終於忍不住哭出來。她對他再也沒有任何權利,而他對她也再沒有感情。她早知會有這麼一天,只是不知道這一天的來臨會如此重重地傷害她。淚眼模糊中,她踉蹌走向床邊,鋪床就寢。
第五章 憤怒
「一切如常!」莫麗記起查理的話,空洞地笑了笑。一整夜她難以入眠逕自垂淚,晨起時難掩雙眼浮腫。她深深吸了口氣,強嵌一記微笑在臉上,才敲敲安妮的房門進入房內,安妮已梳洗更衣,拘謹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