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漠再一次傷了她。她頹然靠向床頭欲哭無淚。這時安妮在她門外探頭,見她沒睡就走進來。「我準備好了。我看起來怎麼樣?我不知道該穿什麼衣服跟查理去賭場,尤其是他看起來那麼高雅……啊,對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你這件黑色小禮服就很適合了,看起來很正式。啊,要不要我借你一串珍珠項鏈?剛好圈住脖子的那種短項鏈……」
「可以嗎?」安妮走向梳妝台,打開首飾盒,但旋又遲疑了。「這些很名貴吧?」
「不會。」莫麗不想讓她心理有負擔,那些首飾都是查理買給她的,而查理從來不買便宜的贗品。即使他不愛她,但仍買最好的給她。「也戴上耳環!」她堅持。
當安妮穿戴好整套配飾,莫麗以讚賞的眼光對她微笑。「你看來美極了!去吧!別讓查理等太久,祝你玩得開心!」
安妮興奮得直眨著眼,她親了親莫麗的臉頰,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而當安妮已離去好一會兒時,莫麗仍然定定地望向房門,卻對什麼都視而不見。獨自一人的她再也不需要偽裝,而也在此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馬丁為她送來晚餐時,她仍失神地望著前方發楞。她再也提不起勁做任何事情。馬丁回來收餐盤時,卻發現所有的食物都原封未動。於是他第一次未經她要求而主動為她端來一杯熱牛奶,然後憂戚滿面地走開。她對於這樣麻煩馬丁感到有些歉然和不安。
她喝了牛奶,隨即沖澡換上睡袍。她又躺回床上,但毫無睡意。午夜後,安妮輕敲她房門時她仍然醒著。「還沒睡嗎?」安妮輕聲問道。
莫麗刻意輕快地回答:「還沒有。今晚玩得開心嗎?」
「噢,太好了。」安妮連珠炮似的說著她看到某某名人,談著他們的服裝、飾物……而莫麗則一直沉默,嘴角勉強掛著微微笑意。「還有那個女演員馬麗莎,她還和我說話呢!查理全都認識他們。真難以置信……我是說我的朋友居然是他的妻子。你不會有威脅感嗎?」
莫麗先是訝異地搖搖頭,繼而想著安妮的話。她想,如果她不曾有危機感,或許是因為她只和查理相處,並沒有參與他的社交生活,因而她感受不到查理身邊總圍繞著一些虎視耽耽的女人。或許多年來她對他的觀感只局限於自我認知的範疇!而不曾看見真正的他。
「查理今晚一直陪著你嗎?」莫麗只是關切查理是否善盡地主之誼。
「對呀——只除了他曾單獨和一個叫尼可的人說了一會兒的話。」
「尼可和查理都是賭場的股東之一。」
「查理也是股東?」安妮似乎無比驚訝,她動作很大地坐上莫麗的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聒噪。「哇——這真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賭場、賽馬、遊艇……我真替你高興……」她真誠熱切地說。「但我不會羨慕你,我知道自己不適合這樣的生活。不像你……」
「其實除了一身華服,我還是原來的我,還是生活得很平常……」
「我知道,我想這是相當可貴的。」安妮若有所思的頓了一會兒,又接續道:「查理也很平易近人,不是嗎?從不會炫耀什麼。」
「對?」提到查理,只平添莫麗心頭的沉重。她希望安妮就此打住,不要再說什麼了。
「我總有種感覺……我是不是引起你們夫妻間的不愉快……我注意到你們之間有些距離,他對你似乎有點冷淡,也不常跟你說話……而且……你們也分房睡……」她微微皺著眉。
哎!安妮呀安妮!莫麗心想她還能說些什麼?除了強顏虛飾。「你太敏感了,安妮!今天我們出去一整天,晚上你們又出去整晚,他哪有機會和我交談?我們有的是時間談話,最重要的是要讓你玩得愉快。至於我們分房,是因為我懷孕末期晚上睡不好覺,分房睡至少查理可以睡得好,你不要擔心這些莫須有的事了。」莫麗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雖然只是幾句輕易的謊言,但彷彿耗盡她極大的精神而令她疲憊不堪。「好了,安妮,現在很晚了,去睡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談!」她知道安妮一定會誤解她的意思。果然——
「啊,只顧著和你說話,佔去你和查理道晚安的時間。」她眨眼隨即回房去。
出乎莫麗的意料之外,查理真的來了,但她馬上明白這只不過是做給客人看的形式。他看起來無精打采,但她無從怪他。這齣戲演起來,不只她難受,他也同樣深受傷害。「安妮今晚玩得很開心,謝謝你招侍那麼周到。」她有些侷促地想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他並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門口看著她。幾分鐘後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
安妮前後共待了四天,每一天對莫麗來說都猶如漫長的折磨。她必須扮演出幸福的妻子和准媽媽的角色,時時強顏歡笑並刻刻提醒自己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他們帶安妮遊遍全城及近郊值得一遊的地方;帶她到各種名店購物並流連特具風味的露天咖啡屋。有一天查理還帶她去看他的賽馬,且承諾來年待馬匹及齡參賽時會邀她前來參觀比賽。只是他沒有告訴她,屆時莫麗恐怕不會再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她了。
最後一天的上午莫麗帶她去多維爾市中心,不顧她的推辭,堅持買了一條價值不菲的聖羅蘭絲巾送她。莫麗笑著擁了擁她的朋友,「收下吧!一點心意而已。能見到你真好。」吻了吻安妮的臉頰,莫麗輕輕地說:「謝謝你來看我。」
「孩子生下來時我可以再來看你們嗎?」
「當然可以……」莫麗還能有其他的回答嗎?說因為你的攪局,我和查理一等孩子出生就勞燕分飛嗎?她苦澀地自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