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查理和莫麗一起站在門口揮手向安妮道別時,他們看起來的確像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但一等安妮的座車消失在街道盡頭,查理便冷淡地說:「我明天一早就走。」
片刻間莫麗不明白他說的話,只茫然地看著他重複說道:「要走?」為什麼呢?因為他再無法忍受見到她?但她還能期望什麼?期望他們在孩子出生之前一直扮演恩愛夫妻?她的心瞬間沉落,只能淒慘的問道:「能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嗎?」
他略為猶豫一下:「蒙地卡羅。」
她一下難受得說不出話來。他必定是為了近期內的快艇競賽。每一季的比賽總有人喪命或殘廢。今年甚至在預賽時就已有兩人意外喪生,查理因而曾承諾他不會參賽,但那是在他發現他的婚姻是一樁騙局以前的諾言。莫麗終余擠出話來:「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大概幾個禮拜。孩子出生以前我會回來。」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她困難地吞嚥了一下,啞著聲音:「我以為你已經放棄賽船了。」
「我是放棄了。但是尼可的副駕駛摔斷了腿,我答應代替他的位置。」她記起安妮那晚曾跟她提到尼可,大約是在那時候他們便敲定了。「你大概沒有想過,也許你會成為一位富孀。」查理尖刻地說。
「不!不要說了!」莫麗一時臉色發白搖搖欲墜,所幸查理及時扶住她。
他難掩憂色!圈住她的腰緩緩扶她回起居屋。「坐下!我給你弄點喝的。」
她倒向椅背閉上眼睛,極力驅散腦海中浮現出種種的血淋淋場面。不久查理遞上一杯白蘭地,但她虛弱地拒絕了。查理長歎了口氣,「馬丁正在給你沖茶。」他離開幾步後站住,手插在口袋裡望向窗外的花園,「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
她注視著他,仍感到不祥的預感。「不要去!」她幾近哀求。
「不行,我已經答應了。」
查理從不食言。但如果他沒有下承諾,他會因為她的要求而取消行程嗎?「帶馬丁一起去,他可以照顧你。」她急切地建議。
「別胡鬧了!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向都不會出什麼事。」
的確是!但總有一天他的好運會用盡。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的追求危險刺激?為什麼要不計後果地向自己的機智和技能挑戰?
他猛然移步向前,令她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寒氣。似乎他壓抑多日的憤怒終於瞬間自他體內爆發開來,他狂暴地對她咆哮:「你還想要怎樣?希望我能原諒、能忘記?不在乎被利用?我告訴你,想都別想!」他咬牙切齒益形憤怒。「我怎麼樣也忍不下這口氣!我曾經喜歡你、信任你,但是我現在只覺得齷齪!我一看見你就想砸爛所有的東西!我不知道你那張安靜的臉背後藏著什麼陰險的企圖,我『不要』過這樣的日子!聽好,一等到孩子出生,我們就分手,我再也不要見到你!」語畢他粗重地喘著氣,大步跨出起居室,並重重地甩上門。
極度震驚之餘,她感到自己逐漸崩潰。幾分鐘後馬丁為她端上熱茶時,她仍禁不住顫抖著。馬丁同情地看她一眼,將托盤置於她身旁。
「夫人,先生參加比賽不會有事的。」馬丁安慰著說道。
「是啊!」她空洞地附和著。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幫不上忙……」他變得無助起來。莫麗抬頭看著他,第一次發現他帶著怒氣和不平。「他真傻!夫人,快,喝茶吧!」末了他的聲音又回復溫和。
傻?不,他不是。他只是被自我的認知所蒙蔽。
☆☆☆
隔天早晨莫麗起床時查理已經走了。再次獨自早餐的她已然看見自己未來的日子。注視著雪白餐巾上的牛角麵包,她的淚水不禁潸然而下,靜悄悄地滴落在手背上。想到查理,痛,是她唯一的感覺,無從化解也無從逃避。
接下來幾天她都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整日無精打采地在屋裡走來走去。期間她曾回醫院做產檢,由於賴大夫不在,因此做完例行檢查後即回家,待數周後再做另一回檢查。時間就這樣緩緩溜走,不知不覺幾個星期過去了,多虧馬丁的細心照顧,使莫麗終能安然無恙。
這天早晨,莫麗起床後又如常地坐在起居室裡發呆,不知不覺又掉下眼淚……
「夫人,你不能老是哭啊,對孩子不好的呀!你總得替孩子著想!」馬丁關切的安慰著她。「到飯廳去吧!早餐已準備好了。」
「我不餓……」她看著馬丁憂慮的神情,愈發止不住淚水。
「你一定要吃。」馬丁引領她入飯廳就座。五分鐘後,他端來早餐餐盤半哄半勸地要她吃下,又為她斟上牛奶和少許咖啡。「喝吧!夫人什麼時候再去產檢?」
「明天,我自己會去。」
「不行,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去。」他微笑著但相當堅持。「幾點?」
她抬頭看他,迎面的是他極溫和的面容!只得歎口氣說:「早上十點,謝謝你!有時候真拗不過你。好了,這裡沒事了,你下去吧。」
「有時候我也拗不過自己呢!」馬丁幽默地回應她,然後帶著滿意的微笑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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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九點半,馬丁和莫麗已準備就緒即將出發,他扶她上車,小心為她繫上安全帶後才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以前,他謹慎地問莫麗是否帶齊所有的證件,是否遵照醫生所囑咐的喝上一點五品脫的水,待她一一確認後,他才啟動引擎驅車上路。
為了某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馬丁似乎對他的工作樂在其中。究竟是為什麼?直到現在莫麗仍不清楚他和查理之間的關係。馬丁和那棟房子肯定不是牌局中的戰利品,但如果查理不是經由繼承得來,那麼馬丁究竟是誰。他從哪裡來?他看起來似乎不屬於那一類甘於洗碗、鋪床、烹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