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丁來醫院探望她時,她告訴他即將要剖腹產的消息。儘管他並非她的近親,但卻是目前她最信賴的人,如果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也會第一個知道。「這麼說來,」他微笑說道。「再過幾天你就要當媽媽了。」
「希望是如此……」
他在床緣上一坐,握住她的手:「現在我們一定要告訴查理了。」
她避開他的目光,拉起被子。「比賽結束了嗎?」她平靜地問。見他遲疑半響,她接著說:「還沒有是嗎?那就先不要告訴他!」她靠向床頭試著放鬆情緒。然後再迎向他的目光,「等比賽完了再告訴他,你答應過我的,馬丁。」
「那是因為我以為他會在孩子出生前回來,可是現在卻要提前生產……」
「不管是什麼理由,反正你答應過我了,馬丁你不可以食言!」
「好吧!我勉強同意。」他歎了口氣,相當為難。「但是我要交代護士,如果要再提前一定得通知我。」
「不會再提前了。」她自信的說。「他們說禮拜四。」
「我還要確定護士有我的電話號碼。」他看著她好一會兒,然後略微猶豫地說:「他打電話來了,你知道,看看你好不好。」
「他打了嗎?」她刻意保持淡漠。但內心卻在瞬間波濤洶湧。為了某種愚昧的理由,她不想讓馬丁看穿她急切想知道詳情。「你沒有說什麼吧?」
「沒有,我沒有告訴他。我只說你很好,他說過幾天還會再打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他沒有要和你說話。」他似乎話裡有話。
他注視她,明顯地等她的回答。她還能說什麼?說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和她說話?他關心的只是孩子不是她?不,查理說過不可讓任何人起疑。「我想他是太忙了吧!」她以同樣淡漠的語氣說道,希望馬丁不要再問什麼敏感的問題了。
儘管他眼中的疑慮仍揮之不去,他卻識相的轉移了話題。「明天一早我會讓訂購的嬰兒車和搖籃準備送貨。」他握緊了她的手,接著說:「一切都會平安順利的,夫人。不要擔心,現在該休息了,好好睡一覺,明天下午我再來看你。」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別客氣。」他謙遜以法語說道!然後面帶笑容地離開。
比賽結束了嗎?還是還沒開始?馬丁一走,莫麗的心思立刻又飛到查理身上。幸好安排檢查的時間到了,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在被推往診療室的途中,那位會講英語的護士對她說:「你的朋友留給我他的電話。他似乎十分關切。你先生不介意由他來照顧你嗎?」
「不會。」莫麗平靜地說。她對於查理是否會介意根本毫無概念,或許他還會慶幸有人替他做這些事。
「明天你會看電視轉播快艇比賽嗎?」護士邊為莫麗接上儀器,邊隨口問道,但馬上發覺自己的失言。「啊,對不起,魏太太,我不該提起的——現在……現在……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的。他的技術很高明,我以前曾在比賽中看過他。」
以前是以前,莫麗沮喪的想著,而現在是現在。明天就要比賽了,說不定到了明天晚上她就成了寡婦……不,別這麼悲觀,她極力告誡自己。但護士走後,她獨自躺在診察室內,不禁又鑽起牛角尖來了。她害怕查理會出什麼意外,她的恐懼不斷加深擴大,直到她覺得彷彿自己真的成了一位寡婦……
那晚她睡得極不安穩。翌晨醒來護士被她蒼白的臉色所驚嚇,急忙叫來醫生。肚裡的胎兒也比平時動得更劇烈,莫麗感到心安,但醫護人員則如臨大敵。他們整天都很小心地監測她的狀況,但她的心思卻只在查理身上。
逐漸地她注意到護士憂慮的神色,這使她的注意力又轉回自己和孩子。下午四點的時候醫生來到她床邊,神色凝重的看著儀器列印出來的檢測報表,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操著英語說道:「胎兒顯然受到相當大的壓迫,因此我們決定立刻進行剖腹。你沒吃午餐吧?」
「沒有。」她緩緩地搖頭。「護士交代我不要吃。」莫麗現在明白,護士早預測到立即剖腹恐怕勢在必行。
「好,現在護士會幫你做手術前的準備。」他對她笑笑,然後轉過身以法語很快對護士交代一些話後即離去。
「放輕鬆。」護士很溫和的對莫麗說道:「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現在要我撥電話通知你的朋友嗎?」護士徵詢她的意見,她沉默地點點頭。
懷著多重憂慮和恐懼的莫麗,在手術的準備中始終未發一語。比賽結束了嗎?她想著。查理現在知道她正在醫院裡嗎?或是他再也人事不知了?
☆☆☆
當莫麗睜開眼睛,便見到查理站在床尾,手扶著床欄。她定定地望著他好一會兒,然後緊閉雙眼,心中滿懷對上帝的感激,感激他平安歸來。啊,孩子呢?她心頭猛地一顫立即睜開眼睛。嘶啞的聲音裡充滿恐懼:「孩子呢?」
「是女孩。」他沉穩地說。「她很好……她……」他頓了一下,想再說什麼,卻只吞嚥了一下別過頭去好一會兒。「她很好。」終於又重複一遍。
「那你呢?」她虛弱的問。「贏了嗎?」
「沒有。不要說話,再睡一會兒吧。」
她最擔心害怕的兩件事都安然度過,她感到難以言喻的輕鬆。一陣睡意襲來,她閉上眼,安然入睡。
當她再次醒來,麻醉劑的效力已退,她只感到手術傷口劇烈的疼痛。她一隻手上正打著點滴,但她仍覺得口渴。她小心翼翼的轉動脖子朝窗戶的方向看去。看見查理坐在椅子上,頭往後正閉目養神。她的視線移到嬰兒搖籃,瞬時熱淚盈眶,車裡用粉紅色毛毯妥妥包裹的就是她的女兒。啊!一個女兒。她想撐起身子以便看得清楚,不想一陣劇烈的疼痛突然貫穿她的腹部,她本能地呻吟了一聲,頹然倒回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