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給過他愛嗎?」莫麗懨懨地問道,自忖自己也沒能給他足夠的愛。
他們沒有回答,或許認為這根本是個無稽的問題,只逕行轉身走向門口,他們打開門時卻不期然地被門後的一個人嚇了一跳——是查理——但他們只瞥了他 眼,便一言不發地擦身而過朝大門口走去。
莫麗直盯著站在門口的查理,他的突然出現是如此的不真實,但她更驚訝他額頭上大塊的傷口和太陽穴附近的青紫。他身上一軟並閉上眼靠著門框,她本能地要從沙發上起身想扶住他,驚慌地說:「查理!你怎麼了?」
他看似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站直身體並睜開眼睛。「我以為……我……啊!我全身抖得太厲害……對不起——」
「查理?」莫太太低聲驚呼,趕忙上前把查理扶進室內。「哎!怎麼會弄成這樣?」
查理露出一抹奇怪但微弱的笑容:「我以為她們——她們死了。」
在莫麗和她母親驚駭的注視下,他斷斷續續地解釋:「你們顯然還沒有看到新聞報導,有一班火車失事了,災情非常嚴重……那班伯斯號火車是經由貝克福的,我以為……」他深呼吸一口氣,接著說:「我在車上聽到收音機裡廣播……火車出軌,死了很多人……我算算時間認為莫麗很有可能就在那班火車上……對不起……」他再次道歉。
「啊!天哪!」莫麗瞬間感到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我差一點就坐上那班伯斯號列車……太可怕了……」她頹然倒向椅背,不住地看著查理,眼裡儘是驚恐。
「我搭乘伯斯號的前一班列車……」莫麗略微平靜地說,但眼睛仍因恐懼而圓睜。「如果我沒用跑的去趕那班火車,我一定會搭伯斯號的……哎!那些人真可憐……」
「我去泡荼,大家喝點茶壓壓驚。」莫太太起身。「查理,你坐下來休息休息!」
他對莫麗微微一笑然後坐下來,邊又再次道歉,「對不起……我現在好多了……」但他看起來仍然臉色灰白。「孩子睡了?」他顯然想轉移話題。
莫麗低下頭看看懷裡熟睡中的孩子,點點頭。隨即抬眼注意著查理,平靜的問:「你的臉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噢!被東西打到的……」他舉起一隻手輕撫著傷處,似乎想確定傷口是否仍在那裡,「沒什麼關係,只不過是擦破皮而已。」
「看起來好像很痛的樣子……」她關切地問他,事實上亦不無心疼。
「不會。我差不多都忘記了還有這些小傷。」
接著兩人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沒有提起他的父母,不,應該是他的舅舅和舅媽,似乎也不想知道他們來訪的目的,這使她也無從提起。
「我可以抱她嗎?」他看著小蘿拉說道。
「當然可以呀!」她頗驚訝於他聲音中的遲疑,彷彿認為她可能會拒絕他的要求。她小心翼翼地托起小蘿拉交給他。他慈愛地把孩子擁在臂彎裡,俯身微笑地看著她,那是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他真的很高興看到孩子。他沒抬頭看莫麗:「我遇見費妮……我一想到你帶著孩子來來回回搭渡輪,我就……」他下顎一緊說不下去了,然後他搖搖頭似乎難以形容心中的感受。
「孩子一路上都很好。」她低聲說道。他的話使她覺得有罪惡感,雖然她並沒有值得愧疚的理由。事實上孩子得到她充分的保護,並無絲毫的危險。「我把她包得很溫暖。」她補充。他是否認為她在孩子身上冒險而生氣?或是他對自己不得不跑這一趟感到懊惱?可是,他似乎是真的很高興見到孩子,且因為擔心她們母女的安危而臉色慘白。
「我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停留……」他平靜地說。
「你又要走了嗎?」莫太太正端著茶盤出來。「你才剛到啊!現在又這麼晚了……」
「我知道。實在對不起……」他笑了笑,匆匆瞥一眼手錶。「飛機再一個小時就要起飛了……」他轉向莫麗:「去收拾行李吧!」
她看著他,審視他臉上的神情,略為猶豫的說:「房子怎麼全都空蕩蕩的?」
「我知道。這我稍後再向你解釋,現在快去準備好嗎?」他柔聲地說。
她點點頭,瞥向母親,看見母親也和自己同樣的困惑。她起身朝門口走去,上樓回房。然而出乎她的預料,查理竟然跟著上樓來到她房間。他坐在床緣,眼睛仍注視著懷裡的孩子,他似乎心事重重且又疲憊不堪。她更加困惑了,只定定地站著看他,終於幽幽地問道:「你真的要我回去?」
他很快地抬起頭迎接她的視線,然後小心地回答:「對,莫麗,我要你回來。」
她點點頭眼眶有些發熱,便轉身開始整理衣物。
「你這趟回來探親,一切都好嗎?」他的語氣相當緊張不安。
「當然。」她笑了笑,但笑容裡透著一絲苦澀。「一切都很好。我見到一些老朋友,也買了一些東西。」然後就是無聊,她心裡想著但沒有說出來。事實上,過去這些天她對查理的思念使她的生活充滿了挫折、孤獨、和恐懼,她的心沒有片刻停留在貝克福。對她來說,貝克福的人與事早已變得陌生,她不再有任何歸屬感。
她曾經喜歡的朋友似乎都變了,他們對她所穿的、所用的高級品感到刺眼,是基於嫉妒?羨慕?還是對她心存鄙視?貝克福是個閉塞的小鎮!但若以此指責此地人們的心胸狹隘也不盡公平。他們所以會有成見,部份原因是因為她總是不回答有關於查理的問題,因而更加深了他們原有的猜疑,並認定查理不是一個正當的人。儘管人們極力貶損他,但卻又對有關他的斐短流長深感興趣,這當中不乏對他的財富、經營手腕、和生活型態的嫉妒。
「馬丁還好嗎?」她不想再接觸先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