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著臉皮在人家家裡混到三更半夜還不回家的人,笑吟吟地坐在亭子裡,小手支著下巴,滿臉的歡喜。
石桌上有兩碗蓮子羹,她自己的那一碗已經喝得一乾二淨,正覬覦他那一碗……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用調羹舀了一顆自淨蓮子送入口裡。
呵呵,真好吃……真幸福啊。
「妳也該回去了吧?」一個清雅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她嚇了一跳,手上的調羹一個不穩,鏘地一聲掉落碗裡。
「啊?什麼?」她心虛地對他笑。
杉辛聞沒有注意到她的鬼鬼祟祟,一臉認真地道:「夜深了,男女共處一室終是
「知道了、知道了。」她歎了口氣,攤攤手道:「今晚你已經跟我念過一百三十七回了,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男女共處一室會給人說閒話,男女……唉。」
「妳歎什麼氣呀,比較想歎氣的人是我。」他真不明白自己自幼讀聖賢書,閱過萬卷詩,卻拿面前這個模樣小小,淘氣無狀的小姑娘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管他怎麼費盡口舌諄諄教誨的講道理,她還是一臉有聽沒有懂的樣子,他懷疑她的腦袋瓜裡裝的究竟是什麼?
恐怕都是些蓮子、花生、杏仁和核桃吧。他苦中作樂地想著。
「做什麼皺眉頭,容易老的。」人傾身過去,小手輕輕撫平他的眉心。
這親暱自然的動作讓他微微一顫,眸光有一絲錯愕地迎視上她盈滿關懷的眼神。
她有一那的羞澀,隨即勇敢地凝視著他夾雜著驚異,微愕和震動的眸光。
他屏息半晌,隨即狼狽地掉轉眼光,不敢再接觸她熾熱坦蕩又天真的眼神。
「咳,我派人送妳回去。」他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出涼亭,「來人。」
「可是我不想回去啊……」
她清脆的聲音被晚風輕拂而起,淡淡地飄入他耳裡,但他刻意選擇聽而不聞。
第五章
貪戀著那天下獨一無二的書香味,以及他活像老學究似的一本正經樣,人臉皮因此變得刀槍不入,勇氣和信心也呈現無人可匹敵的狀態。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自動自發上門去。
她不是沒瞧見他為難、忍耐和微厭的神情,但她卻越發對他無法自拔,就算明知道他或許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還是忍不住天天想纏著他,見著他。
她已經無可救藥地對他的笑容和身上的味道上癮了,現在的行為就叫做……
「義無反顧。」她肯定地點點頭,「對,就是這樣。」
不過話說回來,她有一事不明白,為什麼諸葛爺爺總叫她每日午後再去找公子?說太早去公子是不在家的。
他在忙什麼呢?還是說他家有祖傳事業要他掌管,所以每天早上都得出門?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否則以他家那大得嚇死人的範圍和樓房來看,做做小生意或是賣賣字畫是沒法子維持那樣一大家子生計的。
尤其他請的僕人、婢女和侍衛多得像螞蟻,每個月光是發月俸恐怕就要不少銀子吧?如果身家不雄厚,恐怕發沒兩次就海落河干宣告破產了。她沉吟著,很認真地思索著這個問題。
「公子到底是幹什麼的呢?」她撓撓頭,百思不解。
「兒,兒……」東方大娘的聲音由遠至近的傳來。坐在屋簷上的群人聞聲往下一看,隨即順著瓦片往下溜,在東方大娘瞪大眼、倒抽口冷氣中爬下屋頂。
「東方姨。」她拍拍手上和屁股上的灰塵與落葉。
東方大娘被她的行為嚇得臉色發白,「兒,太危險了。」
「不會的,我常爬。」人笑著說:「我三歲的時候,爹和三叔就常帶我上屋管了,很安全的。」
東方大娘忍不住搖頭,嬌容微慍,「妳爹真是的,總是這麼粗枝大葉莽莽撞撞的,萬一摔著了妳怎麼辦?」
「不會啦。」她笑意晏晏,親熱地牽著東方大娘的手道:「很好玩呢,東方姨,妳要不要試試?坐在上頭吹著涼涼的風,曬曬暖和的太陽,看看風景,保證什麼煩擾都會不見了。而且這麼高,可以看見一些有趣的事喔,像是巷口拐彎處的小樓姑娘又跟她娘吵嘴了,這一回是吵著要嫁人……」
「兒,妳自己住一間這樣空落落的大房子,不怕嗎?不寂寞嗎?」東方大娘不忍地看著她。
她一愣,陡地低下頭,「寂寞……」
她寂寞嗎?爹和叔叔們常年在外走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十五天在家,其它的日子就她一個人在家裡、在城裡,晃過來晃過去,以前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覺得自由,但是……
東方大娘眼中的憐惜沒來由地觸動她心底的一根弦,她驀地想起杉公子眼中那一抹淡淡的嫌惡:
她更覺得寂寞了。
不不不,她猛然甩頭,甩去那不該存在的沮喪和失落。
爹說過,只要是心底認定該做的事,就算有九頭牛來拉也不能動搖立場,否則就太沒有志氣了。
何況以前的人不是說過嗎?女追男隔層紗、烈女怕纏郎:
戲棚底下站久了就是她的呀!
人深吸一口氣,臉上的淡淡寂寥瞬間消失無蹤,她對東方大娘燦爛一笑,「不寂寞,因為我有目標。」
「什麼目標?」
「嫁人哪。」她講得理直氣壯。
東方大娘嗆咳了出來,「嫁、嫁人?」
她極力想著自個兒剛剛是說了什麼,怎麼會導致出這麼一個答案呢?
「沒錯。」人好快樂,越想越踏實。「只要我嫁人了,就不會這麼寂寞啦,會有人惜我、愛我、疼我,就算爹和叔叔他們去走鏢,也還有相公陪在我身邊,這真是太好了。」
成親是件好事,但是她語出突然又這麼顛三倒四的,東方大娘聽得心驚肉跳,直覺這真的 太不好了。
「兒,妳是不是病了?」她伸手摸摸人的額頭,「咦,沒發燙啊,還是……中邪了?」
人眨眨眼,困惑地拉下她的手,「中什麼邪?我沒事,只是想嫁人,這應該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