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靈揚起柔美的笑容,輕喃著:「阿塵說這味藥不能間斷,還有幾帖,你可別忘了。」
「我以為你會同我們一起上京?!」古放雲已經決定等沐璃的傷恢復了之後,夫妻倆一起上京參加授劍儀式。原以為沐靈會和他們一起上路,卻沒想到由這囑咐意味甚濃的語氣聽來,她似乎還另有打算。
「我想先回蘇州一趟。」沐靈坦然開口,言語裡的疲憊為她的嬌容更添一抹蒼白。「我會說服娘,上京見你們。」
經歷了這些事之後,沐靈發現自己真是個自私的姊姊,也覺得自己有義務成為娘親與沐璃之間的橋樑。
娘沒錯,妹妹更加沒錯,她不要讓身邊唯一的兩個親人都留有遺憾在心底。
古放雲揚起眉,語氣裡卻挾著幾分的擔憂。「根深柢固的想法一旦形成是很難改變的,你千萬不要勉強岳母去接受事實。」
沐靈淺揚朱唇,垂下眉好半晌才開口。「放心,我會拿捏分寸的。這一回,我是真的把我家妹子交給你了。」
「那等事情辦妥了,就記得上京參加授劍儀式。」
或許不該插手她與洛之間的事,但古放雲還是不自覺地竄出了這麼一句叮嚀。
上京?洛索寒應該也在京城吧!霍地,沐靈的心裡閃過一絲痛楚,迅即黯然地搖了搖頭。「再說吧!」
古放雲不語,只是靜靜地瞅著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卻還是壓下了來。「解鈴還需繫鈴人」,關於洛的事還是讓他自己跟沐靈兩人去好好談一談吧!
「藥就讓我來喂,你早點歇息吧!」古放雲拿過陶碗,對沐靈說。
沐靈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忽然漾出了笑容。「那……你們保重了。」
「今晚就走?」她的決定讓古放雲微滯。不曉得洛知不知道沐靈的決定?
「有你在她身邊,我很放心。」沐靈輕抿雙唇沒有直接回答,臉上的笑容既坦然又無奈。
這裡再也沒有人需要她了……沐靈斂下眉,走出了溢滿溫暖燭光的寢房,心緒已飄渺在遙遠天際……
*** *** ***
沐靈離開寢房沒多久,洛索寒跟著端晚膳進了房。
「今晚可真熱鬧啊!」古放雲轉頭看著洛索寒,挑起眉打趣地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洛索寒聞言,蹙起眉,微勾唇角。「靈兒沒過來嗎?」
洛索寒放下膳食,不理會大哥詭異的笑容,心裡為沐靈與他之間的低氣壓懊惱不已。
這些天為了回京的事,他忙得焦頭爛額,雖然感覺到沐靈鬱鬱寡歡,他卻挪不出半點時間與她深談。好不容易事情才告一段落,他找遍了整個豫宮,卻尋不著沐靈的蹤影。
洛索寒揉了揉眉心,原有的沉著與耐心被抑不住的焦躁一點點消磨掉,不安悄悄在心底緩緩成形。
「沐靈走了。」古放雲簡扼開口,十分訝異洛索寒遇上感情的事,冷靜的他竟也有亂了陣腳、手足無措的一天。
洛索寒聞言臉色遽變,立刻轉過身,打算直接推門而出。
「等……你上哪去?」古放雲慢條斯理地扯出笑容,一臉不解地問。
「找沐靈!」洛索寒怒目瞠著古放雲,俊逸的臉龐因為他的明知故問,瀕臨暴發的邊緣。
「沐靈回蘇州了。」
「什麼?」洛索寒杵在原地,不敢相信沐靈竟然瞞著他離開。
「誰讓你冷落了人家?這回可有得你受了。」古放雲溫柔地替沉睡的妻子拉好被子,一臉同情地對著二弟說道。
「該死!」洛索寒俊眉擰在眉心,他怒不可遏地握緊拳頭。
當沐靈心事重重的愀然臉龐在腦中不斷輾轉時,他恨不得拋下身邊所有的事,插翅飛到她的身邊。
狠狠掐住她美麗的頸子,然後再瘋狂地吻她。
這該死的姑娘!
洛索寒擰起眉,暗咒幾聲地用沉重的腳步跺出寢房。
*** *** ***
金風輕舞在空氣裡,揉著淡淡的秋意穿過西湖畔邊,湖面隨風輕蕩,與岸邊緣柳交織出一幅淡雅的美景。
沐靈杵在堤岸邊,眼底竟然映出她與洛索寒在比武招親時的身影。
她抿著唇,任由眼眶發熱、心口泛疼,為什麼他這樣無情的對待她,她卻還會想起他?
既知流水無情,那落花又何必執意不願隨流水呢?
真不懂自己啊!
沐靈一回到這個她所熟悉的宅院,穿過冷冷清清的曲折迴廊,心頭竟感到有些恍惚。
離家才多久,怎麼那窗欞、欄柱竟已蒙上塵沙,久未整理的園子長出半個人高的雜草,偌大的府邸就像長久無人居住的廢墟,有著說不出的孤寂、清冷。
沐靈腳步直覺地步向小亭,眼底如預期地映入獨坐其中的憔悴身影。
「娘……」不知為何那孤冷的身影竟讓沐靈感到難過。
當沐靈氤氳的眸子落入程翠過分沉靜的臉龐時,沐靈一如往昔地低下身,握住她的手道:「娘,靈兒回來了。」
她的輕喚讓程翠回過神,隔了好久才開口。「靈……靈兒?」
「靈兒回來了,娘……」
沐靈感覺到程翠枯瘦的指撫上她的臉。「你是靈兒?」
「娘?」她瞠著眼,感到有些訝異,還來不及開口,程翠卻幽然道:「東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沐靈緩緩站起身,這才發現娘那一身白衣已換成素灰的衣袍。
她瞪大雙眼,震驚萬分地不知該如何開口。「娘……你……」
無論裝扮或神情,眼前的娘看起來就像不染俗事的女尼。
程翠正打算對充滿回憶的沐府做最後的告別,沒料到臨行前,會遇見久未謀面的女兒。
她壓下心中的百感交集,雲淡風輕地輕喃:「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訴我吧!」
事實上,對於東廠殺手組織被圍剿之事,她已略有耳聞,但真正的來龍去脈她始終無法猜透。
或許是上蒼憐憫她這些日子的艱熬,終於在她打算拋去俗事之前,讓沐靈為她解開這個讓她痛苦多年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