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命運的安排。」她擠出一絲微笑。
* * *
幾天後她一踏進工作室就知道克倫回來了。
氣氛馬上不一樣了。傑生和文斌,也早猜出她和克倫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他們倆跟爾凱—樣開始親切地勸她。
然而,她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見到克倫。
那天早上她抽空溜出來。到附近一家外賣店去買份漢堡當午餐,最近她常常會肚子餓,可是又覺得沒什麼食慾。懷孕症候群!當她瞥見他時震驚不已。
他正從劇院門口的階梯走下米。他們倆的眼神同時抬起來在空中交會,彷彿冥冥中心有感應,而兩個腳步也不約而同地突然煞住,停在原地。
克倫先回過神來,鎮定地?緩緩地,跨越人行道走向她。「嗨!想不到在這裡碰見你。」
她曾經在夜裡夢想過這—刻無數次,而如今,她卻茫然盯著他的眼睛,任體內突湧的狂喜淹投了她,她全身每處感官都在興奮地呼喊他,那股狂野澎湃的情潮激得她幾乎失去平衡。她懷疑它是否出顯露在臉上了。就連她的喉嚨也像火燒,她口乾占燥地潤潤唇,發覺克倫顯然並沒有注意她猛烈的情緒變化。他只是聳聳肩,似於打算就此道別,繼續走上街道。
「你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了,」蘿芙突然脫口衝出,拚命想再說些什麼話好挽留他。
「我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他粗嗄地告訴她,「我一定是毫不自覺已經瀕臨壓力的極限了。那些該死的醫生大概說對了,我是該休個假。反正,遲做總比沒做好。」
他仍舊撐著手杖,此刻他低著頭,拿它在人行道的紅磚上隨意亂敲,「你這陣子好嗎?」他抬頭望著她,「和爾凱進行得不錯吧?」
她點點頭,「他請我幫他做些戲劇的舞台設計,還挺有趣的。」她頑固地補充一句,心裡刺痛不已。這冷漠的描述跟她過去的幾星期的日子簡直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嗯,很好。我就知道他會給你工作機會,」他的黑眼眸突然掃視她的臉,「那麼,我想你的辭職是肯定羅?」
她睜大了眼,「不,我—直沒再想過這件事——」
「沒關係,」他打斷她,「我不介意放你走——這顯然是最好的方式。爾凱從一開始就對你評價很高。」
「他不會介意我為你設計秋季的新舞。」她連忙表示。
「我可不敢夢想把你挖角過來。」
他旅遊後變得更黝黑了,但此刻他的臉色好蒼白。蘿芙好想伸手觸摸那張臉,那日夜渴慕的嘴唇;好想擁他入懷,對他耳浯;好想聽他對她細訴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好想像一般的愛侶擁抱他,安撫他,獻上她所有的愛意,拂去這陣子的思念和空虛。可是,他看起來好冷淡,好漠然,那股黑暗似乎仍舊徘徊不去,她實在沒有勇氣,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口,讓他分享她心裡所有的真情和想法。
然後,她才發覺只是猶豫這麼一剎那,時機就稍縱即逝,等她能採取行動之際,她早已錯失了良機。
「那麼,我走了,」他說著就猛—轉身,離開了她。
她目送他一直走到人行道盡頭,接著轉過街角,消失在視線外。然後她仍舊呆立在原地,茫然地盯著他剛才站的位置,心亂如麻,似乎期望他又會出現眼前。
* * *
隨後的整個星期她再也沒有見過克倫,那天匆匆重逢的情景成了她夜裡最新的折磨。
到了星期五下班之前,她終於對爾凱提起合約的事。
「我不曉得我到底該怎麼做,」她努力克制自己,不使嘴唇抖顫,「我以為我和克倫的合約仍舊有效,可是他說他要放我走,如果你……你能……」她的話停在半空中。
「沒問題,」爾凱捏捏她肩膀,「是該有個人去跟偉大的蕭先生談談了。」
「爾凱,拜託,別——」她用力嚥口水,「一一請你什麼也別說——別提起任何無關工作的事,我是說……」她眨眨眼,撇開臉,「我不想要求任何人情。」
「人情?」爾凱看來似乎按捺不住,脾氣快要爆發了,但是蘿芙緊抓住他手臂,懇求他,他不敢置信地搖搖頭。「你們倆究竟是怎麼了?真搞不懂。」他問著,但沒逼她。最後她向他保證沒事,他無奈地聳聳肩。
直到星期—早上她才知道爾凱還是去跟克倫談過了。
這天她正專心埋頭製作戲劇公司的迷你模型,突然聽見工作室外頭的大門砰地—響,爾凱已經出去了。等到工作室的門猛然大開,她才知道那陣嘈雜的噪音就是他—路帶進來的。
她仍舊低著頭,沒敢抬眼望。直到——個牛皮信封猛然摔在她面前的桌上時,她才嚇得抬起頭。
「這就是你要的?」他的聲音好刺耳,「你至少該有點禮貌,自己過來跟我要!」
她看見克倫的黑眸在向她挑戰。然後,他似乎覺得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滿意地轉身,準備離開。
「克倫!」她站起來,傾身抓起桌上的信封,以顫抖的手指拆開它,同時匆忙跑上去追他。她一瞥見裡頭的打字文件就結果知道了,她在門口攔住他。
「等等!你—定得聽我說。」她低聲細語,強烈地感覺到工作室裡其他人投來的好奇眼光。
「我已經聽夠我想聽的所有的話了,」他的眼光掃過她的臉。或許,是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反應吧,他的態度逐漸緩和了。
他把手擱在門把上,停駐片刻,「我只是以為你在猶豫著要不要離開我,我以為你還在三心二意,無法決定。然後這個,」他指指合約,「我才猜到你保持沉默的態度,也許只是天生的保守作風罷了。」
「我從來沒有猶豫過是否要離開你,克倫。」
「哦?」他嘴角揚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們的眼神緊密地交會,然後她點點頭。他深深地凝視她的臉,然後撇過頭,望向半掩的門外。蘿芙看出他正在和內心某種力量交戰,掙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