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受傷的憤怒油然生起,掩蓋住了他所有的憐惜。
他緩緩地著衣下了床,微亂的黑髮撩落在額前,看起來傲然不馴極了。
「看樣子你已經好很多了,明天我會讓人來接你出院。」他冷冷地看著她。
輕梅清秀的臉龐充滿著迷惘,她吞了口口水,輕輕地道:「接我出院?」
「是。」他走向小小的窗戶旁,望著外頭幾個洋人正在和中國人打架,市集亂成一團。
警察的笛子聲和眾人的呼喊聲交錯紊亂著,更加擾亂了他的心情。
這就是中國,亡國前的上海。
「我爹究竟到哪裡去了?」
他背對著她,沒有回頭,「我讓人把他送回去了,還給他請了大夫,現在他應該被我的人看管著,不敢再喝酒亂來了。」
她的眼神溫柔了,「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我奪取了你的貞操。」他毫不留情地道。
輕梅臉迅速一紅,但是她已經從最初的震驚過後醒來了,她低低地道:「我還是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再說,這繾綣的美好記憶將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頁,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他心頭一熱,卻拒絕融化。
他要她,可是不能夠讓這個小小的女人就此左右了他的喜怒哀樂。
「這是有條件的。」他緩緩地轉過身來,凝視她的眼眸內只有冷漠和無情。
她心一顫,結結巴巴地道:「什麼意思?」
「我給了你父親一大筆錢安頓,代價是你跟我走。」他望入她眼底。
輕梅大大一震,「不!」
「別忘了你欠我太多債,就連你父親現在也還在我手上,如果你不肯跟我走的話,後悔的人還是你自己。」他殘忍地道。
她張口結舌地看著他,不明白體貼好心的他為什麼會一轉眼間變臉?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她想笑,卻只擠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帶著幾分驚慌,「你氣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
「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這已經是事實。」他堅定地道。
「如果你是因為剛剛……而想要負責的話,那麼我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你不用這麼仁慈的,」她垂下了眼睫毛,努力掩住了傷心,「我知道我是什麼身份,我配不上你的,所以你不用對我負責。」
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她腦袋瓜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他是在踐蹋她,可是為什麼她卻一副他在施恩於她的樣子?
「你弄錯了,我並不是要對你負責,只是一旦成了我的女人,我就不可能再讓她離開我,流落到另外一個男人身邊。」他皺起了濃眉,瞇起眼睛,「我的意思是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並非妻子。」
輕梅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她愣怔地望著他,腦子一時無法做任何思考。
「你要我……當你的情婦?」她輕輕,輕輕地開口,唯恐一個不小心,致命的痛楚便會瓦解了她所有的自尊。
原來如此……他只是想要卑賤的她做一個暖床的女人罷了。
輕梅傷心欲絕,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眸,滾燙的淚水滑落臉頰,也燙疼了她的心。
原來這就是她給他的印象,一個平凡的,隨便拿來玩玩,又不需珍惜的女孩子。
她還以為在他眼中,她是不同的,他也能夠體會瞭解她心底的寶藏;雖然她什麼外在的條件都沒有,可是她有一顆最珍貴,像寶石一樣的真心。
「你大可不必裝作痛苦得要命的樣子。」他粗魯地開口,痛恨自己看見她掉淚。
輕梅緊緊揪著胸前的被單,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好污穢,「我恨你。」
他微微一震,卻強忍著維持面無表情,「我無所謂,我要的只是你的身體。」
輕梅倏然抬頭,落淚紛紛,「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喜歡你的身體。」他回答得迅速,毫不考慮。
她傷痛地低吼:「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輕踐我……」
「我沒有輕踐你,只是和你交換條件,你一點都沒有吃虧。」他輕輕地道。
他怎麼可以把她說的這般廉價,好像她是靠賣自己的身子過活的……
「我不要,我不要變成你的情婦,死也不要。」她恨恨地瞪著他,所有對他的美麗遐想統統破滅,「你不會成功的。」
「要不要試試?」他的聲音輕柔得危險。
輕梅重重一凜,小臉漸漸蒼白,「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父親。」他簡單地指出。
她父親就是她最大的弱點和致命傷,掌握住她父親就是扼住了她的頸子。
他暗暗苦笑了一下,他總是能夠一針見血地捕捉敵人的弱點。
她的臉色迅速變了,「我還以為你是好人。」
他畏縮了一秒,隨即恢復,「我說過了,你太天真。」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要這樣欺負我?」她瘖啞地、痛苦地低語,「太過分了,我一直還以為你……」
「你對人性過分樂觀。」他淡然地道。
「你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這麼殘酷的人性?」她傷心地低喊,「我還以為你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可是沒想到你們全都一樣!」
「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語氣蕭索,一點都沒有佔上風的勝利姿態。
她捂著耳朵,不願再聽見他所說的騙人的話。
她還以為他是有思想,有感情的,沒想到他也不過是這亂世之中的另一頭野獸罷了。
「你究竟想把我怎麼樣?」她猛然抬頭,杏眸血紅。
「我會帶你回我的國家。」他懶懶地道,「也許明天就離開。」
「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他露出一個白森森的笑容,顯得危險至極,「只要記著一點,你是我的女人就夠了。」
「你是個混蛋!」她生平第一次罵出了粗話,可是一點都不能消滅她被背叛的痛苦。
她這麼信任他,他卻拿她當作貨物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