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聽好了,小福晉因去上院給王爺慶華誕,醉酒又染了些風寒,玉體欠佳,在大福晉屋裡歇了一晚,阿絲姑娘。你可記清楚了?若是說錯了話。你可知道會有什麼下場?」費揚言冷道。
「奴婢知道,大總管放心。」阿絲垂下眸,豆大的淚珠從臉上墜落,滴在地上。
她知道。她的小格格必然足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必然是的…
費揚古歎了口氣,「做下人的,只管伺候好主子。小福晉如果身子差了,必然是你這個貼身丫頭的錯。從今兒個起。你只管到廚房去端最好的補品給小福晉吃。」
御醫走出屏風,對費揚古說,「小福晉已無大礙,這幾日好好補養身體便是。」
費揚佔點點頭。領著御醫出去。
阿絲終於掙脫開幾個丫頭的手,跌撞著跪倒在鎖煙的床前。
手顫抖地掀開紗簾。鎖煙小小的臉映在素淨方枕的中央。髮絲披散在被上。
緊閉著雙眼無聲墜淚。
阿絲輕輕掀起素被,為鎖煙蓋上露在外面的手臂,雙眼停駐在鎖煙的頸上良久,視線滑過她微露的胸口,眼色暗了下來。
「格格,您都不知道,阿絲昨天都嚇壞了,既然醉了,怎麼不先派一個小丫頭來告訴奴婢一聲,格格……您……下次可千萬別這樣了……」阿絲強顏歡笑,聲音哽咽,她的小格格阿,究竟忍受了多少侮辱?
鎖煙在被下握緊雙手,淚水落得更凶。
「哇…格格,奴婢求您別把苦都憋在心裡,這裡只有阿絲。您要哭就哭吧…」阿絲趴在床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號啕大哭起來。
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鎖煙覺不得痛,心口的痛勝過肉體千倍。
「格格,您流血了,阿絲求求您快張開嘴…格格,您別嚇奴婢呀,您想想老夫人…」
阿絲手忙腳亂地輕捏開鎖煙的嘴,從矮兒上拿起御醫留下的藥,輕輕擦拭鎖煙舌上的傷口。
天!阿絲顫抖著手,看著鎖煙舌上深深的咬痕,她心痛地再次落淚。
是誰?究竟是誰?
答案昭然若揭,誰敢勞駕和碩恭親上府的大總管費揚古親自送人回來?
除了那位喜怒心不形於色,冠冕堂皇的恭親主煊赫,還會有誰?
那已經凝成深紫色的吻痕、咬痕觸目驚心地印在格格雪白的肌膚上,她幾乎可以想像,格格是如此潔身自重,保守禮教的女子,面對如此侮辱,除了以死明志,必定不會做他想。
老夫人未善待過格格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讓她承受如此打擊?
阿絲抱住鎖煙嬌弱的身體,希望自己能給予她一些力量。
鎖煙的手緩緩爬上阿絲的背,驀然抓緊,她把臉埋在阿絲的懷裡,無聲哭泣。
好委屈,好心酸!
恨他不顧她意願的佔有,恨他玷污了自己的名節,恨他得到她後便一腳踢開,更恨的是……自己情不自禁地深陷……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淚水,讓它一點一滴地落下來,多希望痛也會跟著流出……
時光就像流水,無論生活是喜是傷,它依然不停地向前走。
半月後,已是隆冬。
雪竟然未曾停,連連綿綿下了半個月餘,梅花早已綻放,開遍了滿園,情情弱弱,卻獨自傲立風雪,頂抗著喜怒無常的嚴冬。
暖閣裡,火燒得極旺。
阿絲圍在爐前做女紅,偷偷覷了眼正在看詩卷的鎖煙,她把手中正繡著的香囊放到籃子裡,起身掀起暖簾看了看屋外的天色。
天色已黑,門柱上挑著的宮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昭茁漫天飄雪。
雪似乎沒有停的跡象,纏纏綿綿地穿透光線,簌簌地落著,被宮燈氤氳成淡淡的黃暈,煞是美麗。
阿絲放下暖簾,走到鎖煙的床前,開始鋪被褥。
「格格,天不早了,您先歇著吧。」
鎖煙輕輕點頭,眼睛還留戀著書卷。
阿絲歎口氣,奪下鎖煙的書,把雪貂大麾披在鎖煙的身上,服侍她從軟榻上下來,「我叫阿古再添些炭火,晚上格格的身子才不會冷。」
鎖煙爭不過她,只能歎著氣由她。
阿古被喚進來添炭,頻頻打著哈欠,阿絲看他困得睜不開眼睛,笑著說:「你還是快些下去歇著吧,剩下的我來就好了。」
阿古揉著眼睛下去了。阿絲服侍鎖煙躺下,撥了撥爐裡的火,她看向鎖煙,張了張嘴,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最終她還是沒說出口。
吹熄了臘燭,阿絲哨悄地掩上門。
銷煙看向緊閉的門,眼神幽暗下來。阿絲在擔心她,她知道。
「雖然這半個月來,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要騙過自小便跟她一起長大的阿絲,是多麼的難!
舌上的傷口是好了,心上的傷口卻依然隱隱作痛。
她的一切早在那個下午,便被他徹底毀掉了。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悔恨和恥辱就像潮水來襲,不停折磨著她,輾轉反側間,全都是他的臉,她是恨他的,是恨他的……
一定是的……
他用那樣卑鄙的手段逼她就範,不過一個日夜。他就厭了她,竟想把她和他做的醜事大刺刺地攤在眾人的面前,他分明是不想讓她活!
他是總攬清帝國人權的恭親王,有誰敢指責他的不是?除非那個人是活得不耐煩了。但犯下的過錯總要有一個人承擔,大家自然會指著她罵,說她是無恥的淫婦,以救自己的兄長為名,無視人倫,勾引了自己的大伯。
那個時候,他不會保護她,只會任她赤裸裸地暴光在眾人面前,任人指責唾罵。
她好恨……
怪自己天真,怎麼會認為人家只是憐憫她年幼就無緣無故地對她好?向來沒有防心的自己又怎麼能知道那些個好處其實是一個個陷阱,引誘餚她慢慢走進,直到把自入虎口。
鎖煙的淚滑下臉頰,溫暖的碳火暖不透她的心,她把自己蜷縮在被裡,狼狽地哭泣。
她不能讓阿線為她擔心,她也不願把自己的悲傷感染給別人,她只能在冷冷的夜,抱著自己冷冷的心,不停發抖,反覆告訴自己那個男人的惡劣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