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話剛一落下,端盤子的下人打從跟前走過,打掃的女傭正在收拾書報,老管家站在一旁伺候著,橫豎七、八個人在四周晃動,似沒聽見她咳聲歎氣的埋怨。
「就是呀!媽,妳瞧咱們家多寂寞,如深秋的桂花黯然飄香,沒有一道人影肯多做停留。」唉!恩熙的病不知道會不會好,也不知她而底情歸何人?
嗜看日劇、韓劇的袁夫人不免想起昨日「藍色生死戀」的劇情,忍不住多愁善感的歎了一口氣。即使她早看過十幾遍結局,還是沉迷某一片段中,希望劇中主角能有不一樣的結果。
她的婆婆袁老夫人是保守嚴謹的傳統婦女,雖然老愛在口頭上叨念小輩的不是,可是寵起孫子來可說是溺愛,一個個當寶似的捧在手心,巴望他們順順當當的成人成材。
只可惜鳥兒長大會離巢,四個孫子沒一個順老人家的心意,讓袁家兩位夫人操心不已,日日夜夜兜著心,求神拜佛保佑晚輩平安。
「唉!我對不起柏能他爹呀!好不容易給首陽娶了房媳婦,以為終於有曾孫好抱,咱們袁家要有後了,可是……」她的曾孫在哪裡呀!
袁老夫人本名叫湯媛,冠上夫姓便成了袁湯媛,丈夫袁大器將袁氏企業交棒給孫子袁首陽沒幾年,忽染上急病身亡,留下她這個未亡人。
而獨子袁柏能也死得早,一場不幸的車禍就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在有生之年送走兩個摯愛的親人,想想也挺心酸的。
「媽,都是我不好,沒教好首陽這孩子,讓他氣走雲兒那乖巧媳婦,我才是沒臉見地下的公公和柏能。」唉!她的好媳婦雲兒,也不曉得肚子裡是不是有了袁家的寶貝金孫。
袁夫人艾玫同樣冠夫姓,她執帕輕拭著眼角好不感傷,歎息聲不斷,不落婆婆之後。
「不怪妳,我只是心疼老二那丫頭,天底下的男人多如糞坑的蛆,隨便挑一個也好過那個短命鬼,這年頭誰還會搞癡心那一套。」人家心裡沒有她就算了,何必苦等一根爛草。
他們袁家家大業大,還怕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匹配對象嗎?偏偏愛個不愛她的人,自找苦吃。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她這點最像我,一旦愛上就落了根,擱在心裡發芽長葉,難以根除。」她這輩子就愛老公一人,專情得很。
雖然很不忍心,但是她也無能為力,女孩子家一遇到感情的事總是剪不斷、理還亂,旁人勸得多反而陷得更深,還不如不說。
看女兒為情所困,為人母親的哪能好受,可是愛情這玩意比毒藥還可怕,一沾上手就甩不掉,是愁腸寸斷也好,肝膽俱裂也罷,她只能放在心底難過,不能插手女兒坎坷的情路。
「什麼叫沒辦法的事,章翼那死小子是瞎了眼不成,居然看不見咱們恆星對他的一片深情,一顆心全給狗啃了。」一想起孫女的癡,痛在心裡的袁老夫人惱怒的多念了兩句。
「媽……」感情的事本來就勉強不了,誰叫她女兒癡得不懂得多愛自己一點。
「算了,算了,想多了自己也難受。」揮了揮手,袁老夫人喝了口茶潤喉。
「唉!這幾個孩子總是讓我們擔心,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啊!插歪了,星辰花該是最後潤景的才對。
邊插花邊歎氣的袁夫人一肚子無奈,拿起花剪的手也有些無力,漫不經心的有一下沒一下的修飾著,也不期望插出一盆好花。
令她們憂心的事實在太多了,一件接著一件,想稍微輕鬆點都不行。
「對了,老三那迷糊蛋究竟在搞什麼鬼,我有大半個月沒見著人,她又窩到哪個老鼠洞去了?」真叫人不能放心。
一提到凡事迷糊、唯獨對錢精明的老三月牙,眉頭微顰的袁夫人露出莫可奈何的苦笑。「她去打工。」
「又去打工?」袁老夫人表情明顯不悅,微慍的臉上儘是嚴厲的線條。
「是呀!她對錢的執著超乎想像。」要是肯分點心在課業上,她們也就能安心了。
「真是的,咱們袁家的錢還嫌少嗎?輪得到她去湊熱鬧呀!也不打通電話報平安打她手機也沒接,就連想通知她恆星車禍的事都沒辦法,憑她那迷糊性子也不曉得會不會被人佔便宜……」一想到這裡,她眼眶都紅了。
孫子是生來討債的,不管成年與否,都讓老人家放不下心,就算功成名就、賺進大把鈔票,一日不成家便是一根尖銳的刺,時時刻刻刺得人不安。
成天無所是事兩位袁夫人是婆媳情深,感情好得像母女一般,又同是喪夫的寡婦,難免會將心思全放在「不聽話」的下一代身上。
她們由老大首陽花心氣得妻子離家出走、不知下落念起,又互相訴苦老二恆星的癡情,為她的死心眼而憂心忡忡,想不出開解的法子。
話題一轉又落在令人火大的老三月牙,明明捨不得她吃苦受罪,偏拉不下身段求她回家,一口銀牙咬得快磨成粉了,只能把氣往肚裡吞。
說著說著,不免說到打小便失散的老么寰宇,雖然人是找回來了,不過好像怪怪的,讓人心裡不踏實。婆媳倆又一陣鼻酸,兩人四行淚就這麼無預警的滑落,嚇得一干傭人手足無措,又是遞茶又是送面紙,讓她們哭個夠又不怕身體缺水。
傷心呀!人家的孩子要乖順的聽從長輩的訓示,怎麼袁家的驕子、驕女偏是反骨,也不肯多為老人家著想,她們要的也不過是兒孫繞膝,一家和和樂樂的聚在一起而已。
唉!快過年了,不曉得能不能全家團圓吃頓團圓飯……
「管家,去叫司機老吳備車,我要到廟裡拜拜。」她要多求幾次神明,不信祂當真鐵石心腸,不理會信女的懇求。
「媽,妳又要去恩主公廟呀!」嗯,又是十五了,該去給關老爺上炷香了。
「有燒香有保佑,我們去哭給恩主公看,看祂會不會心軟幫我們一回。」她香油錢可捐得不少,再不靈驗她就要拆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