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這種置身於風月間的女子,要臉紅羞澀可是非常不易的事,可是現在,那白玉般的臉上居然升起了兩團紅雲。
這下商洛倒是大感意外,忍不住一迭聲催促,「快說快說,你到底是哪門、哪派的?」看他滿臉期待興奮的樣子,她若是不說,他今晚八成不準備走了。
顏惜惜咬了咬唇,只得低下頭輕聲回答,「色魔教。」
這三個字輕到不能再輕、弱到不能再弱,可是商洛內力高深,到底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表情馬上變得扭曲非常,又是詫異、又是好笑,盯著顏惜惜上下左右打量了老半天,終於爆發出一陣極其惡劣的狂笑聲。
「哇哈哈哈……」
這麼一個又美麗又優雅的秦淮花魁,居然是那什麼色魔教的?!
那她不就成了個女色魔了嗎?
哈!他受不了,快要笑死了……
商洛捂著肚子笑到不行,差點沒倒地抽筋,也不管顏惜惜的俏臉已經從發紅變成發黑。
他只是一個勁的想,如果真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女色魔,那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寧願被她採花而亡?
是夜,商洛的秦淮之行,滿意大笑而歸。
*** *** ***
數日後,席太守府。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這著實是一個星月無光的暗夜,所以相應的,有夜行人神秘出沒也不足為奇。
太守府東北角,一座白天看來華麗、晚上看來陰森的院落裡,便有這麼一個全身漆黑的人影在躍動,輕易避過院外一名名執刀佩劍的侍衛。
如果不是掠過樹梢時帶起的微風,如果不是黑暗中兩點晶亮的眼眸,可能任誰也發現不了,太守府內有生人闖入。
黑影飄飛落下,停在屋舍邊的一株桑樹旁,靜靜湊到窗邊細聽。
夜已深,燈燭盡滅。
席蔚早已沉睡入夢,呼吸粗濁而規律,夾雜著輕微鼾聲。
聽了半晌,人影小心的抬起手,向窗欞探去。目標,是那層薄薄的絲質窗紗。
然而,手指堪堪觸到窗紗,身後忽的伸過一隻手臂,將黑影緊緊扣在懷中騰空而起,一直躍到旁邊的高大桑樹上。
黑影顯然大吃一驚,顧不得站穩就猛然回身揚掌揮去。
那人低低一笑,展臂環住了黑影的腰身,垂首在耳邊輕聲道:「不守信用,真是個不聽話的壞孩子!」
黑影一聽,馬上停止了掙扎,揚起頭、張著兩隻亮亮的眼眸向上看。
商洛臉上臨時蒙了塊手帕,也只露出兩隻眼睛和她對視,眼底隱隱有些笑意,但更多的卻是責備。
「是你……」顯然矮了大半個頭的黑影低吟道。
就算受了驚嚇,聲音仍是平平靜靜,正是打算第三度行刺席蔚的無痕。
可惜,很明顯這第三次努力仍以失敗告終,因為商洛已經在這太守府裡等了她好幾夜,就等著這會兒出手阻止。
「不是我是誰?!」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惱怒,兩隻眼睛瞪著她像在噴火,「瘦竹門下,不死不休?你還真是忠心得很哪!」
簡直比愚忠還要忠!
那天他在歡情坊內聽到顏惜惜說出「不死不休」四個字,便料定了無痕還會再出手,所以捺著性子犧牲大好睡眠,在這裡守了足足六晚。天可憐見,終於讓他守到了這只笨兔子!
她大眼裡的亮光一閃一閃,顯得有些訝異,「你知道?」
「廢話!」商洛不禁有些洋洋自得。哼哼,他商大公子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無痕垂下眼,心底微微有些沮喪。
看來師兄說的對,她的確不適合做殺手呵!居然連著三次都失手,她還能做什麼?
商洛見她低頭不語,頓時知道她受了打擊,卻也不急著出聲安慰。反正他本來就不贊成她做殺手,又危險又血腥,最最重要的是,娶一個殺手回家當老婆,實在有些困難。
所以他巴不得她自己能想通,別再去當那勞什子的殺手。
安靜一刻,他才低聲道:「別難過啦,我們先離開再說。」
其實抱著無痕清清瘦瘦的身軀很舒服,他很想就這麼一直耳鬢廝磨下去,可是不行,這裡是太守府,持久了只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商洛雙臂緊了一緊,便攬著無痕轉身,準備離開。
兩人剛剛跳下桑樹,濃重夜色裡,忽的傳來一陣銀鈐般的輕笑。
聲音嬌俏清脆,好聽得很。
可是聽在商洛耳中卻如悶雷驟起,令他全身都緊繃了起來,攬在無痕腰間的手慢慢抽回,積聚真氣。
太守府中,果然有埋伏!
而埋伏的人,當然便是那位笑得正開心的席家千金了。
殘月夜色裡,一人從幽暗中走了出來。
輕衫長裙,衣帶飄搖。
美麗的席淺濃優雅如故,可是臉上笑容卻在甜蜜中帶了三分輕嘲、三分殺意。
好像仙子化成的妖魔,正等著飲人鮮血。
席淺濃站在五步開外,瞧著兩人輕輕搖頭道:「唉,為什麼一定要來呢?難道刺殺朝廷命官真的很好玩嗎?」
刺殺朝廷命官,是誅連九族的大罪。
這個時候,商洛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先見之明。還好在臉上蒙了塊布啊!要不然就連累元寶莊了。
當然,他不是怕打不過席淺濃,只是怕走漏風聲而已。
這個時候,恐怕只要她隨便叫一聲,就會有大批的侍衛如潮水一樣衝過來。
心底沒有後顧之憂,商洛便輕鬆了很多,壓低嗓子在巾帕下笑道:「小姐弄錯了吧,我們兩個只不過是不小心迷了路,誤闖了太守府而已,這下正要離開呢。」
迷路可以走進守衛森嚴的太守府?就是傻子也不會信。
可是商洛卻滿不在乎、理所當然的講出來了。
畢竟,胡說八道總比坦言殺人好得多。
席淺濃聞言忍不住咯咯嬌笑,衣衫飄飛猶如花枝輕顫,「想不到商公子還真會說笑話呢!淺濃佩服得緊。」
商洛眉頭一皺,心底暗叫糟糕。
怎麼這女子真的像妖怪一樣,居然猜得出他的身份?難道上次在醉意閣救人,竟被她看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