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開始心虛,口中卻仍狡辯,「小姐說什麼?在下聽不懂啊!」
反正不管她怎麼說,他否認到底就行了。沒有確鑿證據,料她也沒辦法去找元寶莊麻煩。
話未說完,商洛一拉無痕便要向旁縱去。
席淺濃立時如一團雲霧般飄了過來,輕笑道:「想走嗎?沒那麼容易!」
黑暗中光華一現,一把長劍已如蛟龍般向兩人分刺而來。
她的劍法居然快到了極點,劍花同時分刺兩人卻仍分毫不慢。
商洛伸掌一推無痕,獨自迎了上前。
無痕只覺一股強力湧來,便站立不穩的後退幾步,眼睜睜看著他們兩人過起招來。
明明沒有星光月色,可是面前兩道飛縱往來的身影卻是燦爛到了極致。商洛的如山掌力、席淺濃的紛飛劍器,在黑暗中炫出駭人的威力與光輝。
若席淺濃的快劍是潮起潮落,那麼商洛的掌風便是中流砥柱。
驚濤席捲,岩石恆定。
無痕瞧著兩人對戰,頓時明白了商洛推開她的用意。
她的武功實在比他們差上一大截,若與商洛聯手的話,不但幫不了他,還可能添亂扯後腿。
可是一直這麼打下去也不是辦法。
無痕轉頭向院外看了看,忽然覺得非常奇怪。
商洛和席淺濃的打鬥雖未發出太大的聲響,可總該會被察覺才是,為什麼那些侍衛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未有人來巡視?
這點無痕想不明白,就連商洛也一頭霧水。
本來他還非常擔心太守府的侍衛會湧過來把他們淹沒,可是打了半天卻半點動靜也沒有,倒是打得很痛快。
席淺濃的內勁不錯,劍招更出色,和他掌來劍往正好鬥個旗鼓相當,惹得他都快捨不得住手。想他自小練武,對手卻少得可憐,除了打不得的老頭子,便只有那個武功差他一截的祖離。
現在遇到了席淺濃,就像為他量身訂做的過招對手一樣。
他打得痛快,席淺濃卻是怒意漸起,臉上笑容慢慢褪盡,手中劍光也一道快似一道,可遇上了商洛的掌風卻都被打歪到一邊,就像是有力使不出一般。
可恨她又不想讓那些侍衛過來攪和,倒便宜了他。
打到酣暢淋漓,商洛忍不住縱聲長笑,那笑聲間彷彿夾雜著內力一般,聽得人震耳欲聾。
無痕在旁一陣緊張,心想他這麼大聲怪笑,難道是唯恐那些侍衛不知道嗎?
商洛卻是一邊大笑,一邊篤定的揮掌震開席淺濃手中的長劍,一個轉身躍出劍圈,挽著無痕揚長而去,留下個毫不設防的背影破綻大露,竟是半點也不害怕對手會執劍攻上。
而席淺濃居然也就那麼眼睜睜看他離開,瞧見院子外頭大群侍衛跑過來,還飛快的收起長劍躍了開去。
看來他沒料錯,他的確不必擔心。
因為恐怕席淺濃比他還要害怕那些侍衛會衝上來,若不是如此,她又為何一直聞聲不響?
或許,是不想讓那些侍衛看到她動手,也或許,席家的大小姐原本就不該會武功?
哼哼,一個嬌滴滴的官家千金和男人大打出手,總之不是什麼正常事。
商洛心情愉快,一邊哼著曲子一邊拉著無痕疾奔。
不過奔跑的方向似乎有點奇怪,並不是朝著元寶莊而去。
他要帶她去哪兒?
無痕提著氣跟著狂奔,想問卻沒法問,她只怕一說話,口中真氣散去,她就跟不上他了,也只好暫時把問題埋在肚子裡。
第六章
奔了兩炷香左右的時間,商洛終於緩下身形,落在一個小小庭院中。
此時天上遮雲消散不少,淡淡月色灑下,院子位於金陵城區一角,位署甚是偏僻、不起眼,可是置身於院中,卻可以感覺到非常的整潔與雅致。
院前是幾叢扶疏花木,還有一個小小水池,穿過一道環廊,則是幾間小屋。
無痕站住腳,疑惑的四處張望問:「這是哪裡?」
他深更半夜帶她到這裡做什麼?殺人?放火?
月光下,商洛摘去巾帕的臉上滿是得意,大聲道:「這是你的家。」
是他這幾天花了好大精神,從幾十處院落中挑選出來,最乾淨、最整潔、最舒服的一處,當然,最最重要的原因是,這院子離元寶莊不是太遠,方便他每天串門子。
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無痕呆呆瞧著他,「什麼?」
家?她從小就是孤女,從小就在瘦竹門長大,像她這樣的殺手,怎麼會有家?
商洛拉住她的手,一邊向前走、一邊笑嘻嘻說:「雖然這院落不大,可也用掉本公子不少零花啊!總之,從今天起這裡就是你的了,你就好好待在這裡,再也不要去殺人放火啦!」
話說完,正好穿過環廊走進一間屋子,商洛熟門熟路的摸黑上前,點燃了一盞油燈。
暈黃的光亮燃起,頓時驅走一室黑暗。
屋子裡的擺設也是整潔雅致,小小的起居廳裡幾張雕花桌椅,再走進一道小門,才是用來歇息的臥室。
家……這就是家?
無痕默默的四處打量,眼神掠過牆上懸掛的魚戲蓮葉圖、掠過茶几上擺著的青瓷花瓶,再掠過條案上供著的折枝花草,忽然覺得又是熟悉又是陌生。
瘦竹門是她的家嗎?
不,不是,所以,她從來都沒有過家。
可是現在,他卻說這裡就是屬於她的家……
「為什麼?」無痕怔怔的回過頭,望向商洛。
他收起笑容的注視她,「無痕,從此刻起,我再也不允許你去刺殺任何人!」
商洛的臉上不再有笑容,那神情忽然變得認真無比,一雙眼睛在燈光下灼灼發亮,透出一股堅定又攝人的味道。
無痕咬住下唇,雙眉微微皺起。她是瘦竹門的殺手,不殺人,能做什麼?
不殺人……不就是背棄師門了嗎?
商洛見她不語,又道:「無痕,難道你想做一輩子的殺手嗎?難道你想每一次都被人殺,或者被人救嗎?」
無痕垂下眼,靜靜的思考。
做一輩子的殺手?這點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