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為了整你現在的老婆,放了一把火燒掉了傭人房,要不是和主屋隔得遠,我這把老骨頭現在也沒辦法坐在這兒了。」老人呵呵笑著,不過和開心一點關係也沒有,聽起來像是風雨前的短暫陽光。
「那件事,我記得奶奶做了補償,我也被老爸毒打了一頓,還不能消您的氣嗎?」他目光不自在的避開也是受害者之一的李宛霏。
「那幾個錢我倒不看在眼裡,你調皮搗蛋,只要我眼不見為淨,也由得你。但是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動到我頭上來,我可不會饒你!」一字一句異常犀利,讓他收起了輕慢的姿態,等著老人舉罪。
「還記得我的那隻貓吧?嗯?」老人順順氣,平撫有些激憤的情緒。
他頓了一下,點頭道:「記得。」身邊的李宛霏張大眼,面色突然煞白,用力握緊了他的手。
「姨婆,那件事是我做的,和他無關。」她勇敢地開了口。他僵住!
「嗯。你還記得是你做的。」老人贊許的點頭。
老人有一隻豢養多年的白色波斯貓,照顧得很好,毛色雪白,性子和老人相似,瞧也不瞧外人一眼,常極為尊貴的臥在老人懷裡,或讓僕傭梳理毛髮,盛士暐是接近不得的。當年,隨母親在傭人房出入的李宛霏,幸運地可以靠近那隻貓,甚至摸上幾次它膨鬆可愛的頭。有次拗不過軟硬兼施的盛士暐,她趁母親不注意時將白貓偷渡出去,和盛士暐在後園蓮花池附近逗弄著貓玩。
這本也無事,可盛士暐卻突發奇想,想做個實驗——貓是否天生會游泳?
點子由盛士暐提供,執行者自然是倒霉的李宛霏。當年不知世事的她,楞頭楞腦的站在池邊,將貓拋進水裡,她臂力小,幾次都丟不遠,白貓拚了老命掙扎回岸上,在池邊喘個不停。
膽子小的李宛霏,看見貓的慘狀,開始怯場了,想退出實驗;但盛士暐玩興正濃,怎可能輕易將遊戲結束!他連哄帶騙地帶著她及發抖的貓站在水池中央的拱橋上,讓她完成最後一擲——把貓丟在池中央!
可想而知,筋疲力竭的貓躲不過死神的召喚,在離岸邊不到五十公分處滅頂了。李宛霏被母親鞭打一頓後,在老人面前跪了一個下午,然後才回佣人房療傷。
當時年紀小,無法體會老人的憤怒,只知自己犯了天大的錯。多年以後,她甚至不大願意回想這件事,她是個殺貓兇手!
「那隻貓,跟了我十二年了,你一念之間,讓它死得這麼難看,坦白說,不恨你是假的;不過事後你母親也說了,要不是這個混小子,你沒這麼大的膽幹這等事,所以,你們兩位是不折不扣的共犯!」
老人突顯的猙獰面孔讓兩人心驚膽跳,她原本的勇氣在老人的義正詞嚴下消失殆盡,不知不覺低下了頭。
「就為了這事,您這樣懲罰我們?」那件事,他不是不心虛,但若為這事勞師動眾、大費周章,他仍覺荒謬無比。
老人不再言語,閉目沉寂下來,面色突顯枯槁。
「兩位,請回吧!老太太不能再說下去了,有個閃失盛家可是承擔不起的。」張嫂揉揉老人的肩背,替王子下逐客令了。
他拉起垂頭喪氣的李宛霏,快步離開。
「我絕不相信老太婆會為這事撒了幾十億在盛家,這必定是借口!」回到房裡,他猶自疑惑,不能相信禍根是自己在年少輕狂時種下的。
她抬起頭,歎了口長長的氣,幽怨的說:「盛士暐,可不可以告訴我,你還做了哪些好事讓那個慈禧太后痛不欲生的?」
第八章
她垂著頭走進業務部,腦後的馬尾巴也跟著主人一樣有氣無力的不再擺動。
把整理好的客戶資料歸檔後,她隨意翻看手上的「建材百科」,初期的工作熱忱消退了許多。
「沒事吧?宛霏?」不到四十就肚子圓凸的劉副理搔搔頭,不知從河關心起這位年輕的老闆娘。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謝謝副理。」她恭敬地向上司道謝。
「這樣啊,不過,你昨天忘了打電話通知陸小姐的工作班底趕到內湖工地去,她要你去向她交待一下,有沒有問題啊?」他打量數天來神色有異的屬下,猜測著狠角色陸影娟是否會輕易放過橫刀奪愛的李宛霏。
「天啊!」她彈跳起來。「我忘得一乾二淨,我到底在幹什麼!」
她慌張地跑出業務部,直奔陸影娟的私人辦公室,卻在門口和盛士暐撞個滿懷,他扶好冒冒失失的她,質問道:「緊張什麼?」
她不說話,推開他,想從縫隙中鑽過去;他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推到一牆之隔的茶水間,逼近她,壓聲問道:「你還在生氣?」
「氣什麼?」她緊張地左探右看,怕眾人耳目。
「我們上了床。」他捏住她下顎,定定盯著她,有著少有的認真。
「跟你說別再提了!求求你,我說了不怪你。」她哀求道。
那天之後,她話變少了,有意無意間在躲著他,但是她更想躲的是老太婆,所以每天仍照常上班。初時以為她是難堪,無法如常與他相處;然而那雙若有所思的眸子,流露的不是憤恨,而是令人生憐的無奈。表面上她溫馴乖巧似小媳婦,不再似從前一般有活力及主張;但在同一個臥房內可以離他三尺遠,與他肢體互動比之前更加疏離。
她看似莫可奈何的接受了命運,其實一股頑強仍存在於對他的態度中,她只是疲於對抗老太婆,以及無法主宰的婚姻。
「沒生我的氣?」他玩味地笑道。「那就是不介意和我有關係了,那晚上我可以睡床上嘍?」他像往常般撩逗她,想看到氣鼓鼓的她再與他拌嘴。
「好啊。」她有氣無力地應道。
「嗯?」他豎起耳朵。「再說一遍!」他沒搞錯吧?
「你想睡床就睡床吧,我睡地板無所謂的。」她不明白他在驚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