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帶你到一個地方。」他不顧她的抗議,硬將她推上他的車。
她望著窗外,對自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起了懊惱。
「我先說好,我下午沒請假,得回公司上班,你別佔我太多時間。」她悶悶地說。
「男的還是女的?醫生怎麼說?」他不回應她說的話,只突兀的問道。
「不關你的事,孩子是我的。」她不看他,感覺如坐針氈。
「嗯,我的就是你的。」他不怒反笑。她捧著抽動的額角,不明白為何會遇上這個男人?
她決定保持緘默,不再與他攪和,因為她的勝算一向不大。
他一逕微笑,即使她不再回應,他還是不斷說著話,說盛暉公司的那些設計案、盛氏企業的組織改造計畫、世昕在美國的大學生活等,就是沒說他自己。
車子駛進一條熟悉的巷道,進入一楝住家大樓的地下停車場。下了車,她躊躇一番,在電梯前停步。「做什麼帶我來這裡?我不想去你家。」
她只來過一次,就是他提出契約的那次,也是她不願回想的那次。
他聳聳肩,「我家不就是你家?」
「你少貧嘴!」她扭身想走,他快速握住她的臂彎,強勢將她押進電梯,按下樓層號碼。
「哪天你要是懂得對我有禮貌點,我會很感激你的!」她恨恨地瞪著他。
「我對你算是很有禮貌了,同居這麼久只跟你上過一次床!」
「我的天!」她拍一下額頭,背著他,順順快到臨界點的火氣。
他一味笑著,帶著她走到他住處的門口站定,打開大門,臉上所有的玩世不恭全都褪去,他伸手拿下她的圍巾,正色道:「我說的是真的,這裡就是你的家,不信進去看看吧!」
她狐疑地望著他,咬了咬唇,終於推開門,踏進了玄關。
她夢想過這個地方、描述過這個地方、也看過這個地方——在他的銀色電腦裡,她看過這個模擬的房子。可她當時只是說說而已,從不奢望能實現,因為從小到大,她的願望很少能實現,他卻在她決定離開他的生命時,替她做了這件事。
她慢慢移動步伐,伸手觸及她鍾愛的南洋籐制沙發,她搗住驚愕不能合攏的嘴,拚命眨著視線模糊的眼。她一間間打開房門,進去環視一遍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又奔日客廳,爬上靠近窗台的架高休憩區,朝外一探——陽台的石砌魚池果然存在,上方一片透明玻璃下,數尾斑斕的魚在藻萍間游動。
「為什麼?」她回過頭,昂首仰視著他。「我說過,孩子是我的決定,我不會拿這個決定要求你繼續這個婚姻的。謝謝你給我這個家,但是我不會接受的,你別再這樣,我會很為難的。」
「四個月前,我去找你,說有事要告訴你,其實就是——」他吸了很長一口氣,再緩緩釋出,大手憐惜地拂過她的頰。「我想重新好好愛你,我想,在沒有任何不得已的情況下,認識你、愛上你、追求你,不是因為老太婆或盛氏企業。你也一樣,你不需要在非自由意志下選擇這個婚姻,如果你對我沒有感情,你可以走開,不用為了任何人漠視自己的感受。如果可以,我想重新追求你,讓你對我改觀,讓你真正的喜歡我、愛上我。」
她轉身抹去無法控制的淚水,兩腳幾乎無法站穩。「為什麼要離開盛家,去陸影娟那兒?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
「因為,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的程度,遠超過自己的想像。而當時,盛家再度發生危機,我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女人,為了自私的旁人而心軟,第二次做令她掙扎萬分的事,我要你是百分之百為了愛我才去做那些決定;去影娟那裡,是我自己的私心,我想確定自己愛的是她還是你,對不起,讓你難受了。」
將淚水拭去,她重新面對他,神色已然平靜。「盛士暐,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倒霉到現在,每次交手,你總會給我一個出乎意料的結局——當然,是不會令人舒服的那種。而你現在做的這些,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別出心裁的結果,我的承受力沒這麼強,你就高抬貴手,放了我吧!謝謝你做的這一切,讓你破費了,真不好意思。」她拿起他手上的圍巾,繞在肩上打了個結,看了他一眼後,邁步離去。
「霏霏,你愛我愛了這麼久,能說走就走嗎?」
她兩腳顫了一下,他從後扶住她。
「你說什麼?」她下意識揉揉耳朵。
他意味深長地笑道:「原來,你高中那次在我果汁裡下瀉藥,是因為對我又愛又恨。早知道你沒那麼討厭我,我就不必浪費那麼多時間跟你周旋,也許早在老太婆下令逼婚前,我們就打得火熱了,我還需要放棄自己應得的福利,睡地板睡那麼久嗎?親愛的霏霏。」
她很慶幸自己平日血壓不高,要不現在可能腦充血了。她重重在地板蹬了一下,咒罵道:「該死的王黛青,見利忘義!」
她揉揉扭曲的面龐,手移開,極力變了一個臉,笑咪咪道:「是啊,沒想到我年幼無知,眼光這麼差,現在認清真相,懸崖勒馬應該還來得及,再見,不必送了!」
「李——宛——霏——」
五個月大的肚子沒讓她動作遲鈍,她在那聲怒吼竄出門外前,就鑽進了正好打開的電梯。在電梯那片鏡面前,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久久,久久,都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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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正,她一走進辦公室,濃郁的香水百合氣味就亙逼而來,無論走到哪個角落都聞得到。她皺起眉頭,悄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將桌面上一大束包裝昂貴的花拿起,藏在身後,再踮著腳尖走出辦公室。
「李宛霏,你又想把花拿到哪裡去?」眼尖的兩位女同事從旁冒出,虎視耽耽地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