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來了,他要回來了!
天吶!想對他說的話那麼多、那麼多……會不會一失控,她忘記一堆人在旁,便衝到他身邊,拉起他的大手說個不停;她會不會心急地抱住他,說出一千句、一萬句我想你;會不會……
彈身,想起對他的承諾,趙憫從床下搬出一隻箱子,翻出裡面物件,一樣一樣審視,那是她的承諾,她承諾過,要讓他刮目相看。
她笑了,一笑再笑,這個晚上、這場覺,她興奮得睡不好,但每個擾人夢境都是甜蜜,甜得她不想清醒。
*** *** ***
要說什麼呢?
嗨!好久不見?
多麼平凡的招呼聲。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知心知情,她曉得他的每個思緒,他瞭解她每分委屈,他們不應該用這麼簡單的招呼法對待重逢。
那麼該怎麼說呢?說──我猜,你想我的次數沒有我想你多!
沒錯,她總是在想他,在工作時想、在講台上受獎時想,連在她面對丹荷第一次喊出「阿姨」兩字的時候,她都想著,如果他在身邊,一定會贈予她笑容。
踏入這個家庭前,她為父親表現優異;踏入這個家庭後,她為無忌時時辛勤,她不要別人的眼光,獨獨要他的讚許。
他會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說:「我回來了,明天,我們一起看星星?」或者,把她帶到沒人的空間裡,訴說他的思念之情?
不曉得。但不管是哪個反應,都帶著她的期許。
下車,她故作鎮靜,她走在父親、丹荷阿姨和小悅的身後,走到候機室,發現公司裡一大群員工都到場,有人拿花、有人帶禮物,他們急著巴結未來的新上司。
低頭莞爾,她一定要找機會取笑他──原來你變成重量級人物。
遠處,無忌一眼就看見趙憫,她非常美麗,她是耀眼的星星,想在人群裡分辨出她太容易,心在狂跳,慾望正蠢蠢欲動,他想衝上前,抱住她;他想不顧一切,在人前表現他的思念。
然後呢?然後小悅大受刺激,心臟病發昏倒,他們引起軒然大波,把一個完整的家庭拆散,這是他的報恩方式?不,並不是!
抿唇,手握拳,濃濃的兩道眉糾結,他用理智阻止自己的想念,用多年前發生過的悲劇逼自己正視眼前,他無權帶給小憫希望,又剝奪她的希望,也無權讓小悅的生命出現危機。
深吸氣,他恢復沉穩,看不出心思的刻板冷漠,凍結了他心念。
她等得有些心急,終於,他出關,她看見他頎長身影……
不一樣了,他是個穩重的大男人、成功的企業家,他看起來有點嚴肅、有點威權,姿態有些教人敬畏,沒錯,他有了大老闆的氣勢,卻缺少她認知中的溫柔。
向前跑去,她想隨著眾人往他的方向靠近,但小悅比她動作更快,她推開人牆,直直衝到他面前,兩隻手臂緊圈住他的腰圍。
一時間,趙憫愣住……對哦,她怎麼忘記,他歸屬於小悅?她怎會想不起來,就算他們的心意再相通,終是跨越不了兄妹界線?
原本前進的腳步遲疑,短短一秒鐘,她整夜的期待、幻想全數消滅,活生生的現實打亂她的心。
公司員工蜂擁上前,獻花送禮,他沒接手,身邊的助理替他處理了這些瑣碎事情,他的手……一直貼在小悅腰際。
該離開的,但是,還有那麼一點點期許,期許他給出一個笑容,提醒她,他們是互通心意的好朋友,即使不能一生一世,她有權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對他微笑;有權在失落的時候,對他訴說心情。
但,他的眼光在和她對焦時轉開,彷彿他們是陌生人,並非知己。
沉重入心,說不出口的窒息,哽在喉間的苦澀侵染知覺。
忘了嗎?他習慣在有小悅的地方忽視她、傷她,且傷得理直氣壯。
咬緊唇,她不教人看見失落,後退兩步,她退到父親身邊。
趙憫看著無忌和父親握手,看著他對丹荷阿姨寒暄,卻獨獨對站在旁邊的她視而不見。
失望侵入眼簾,笑容僵在頰邊。這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意思是他們只能客氣陌生?意思是他變了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他電子郵件的收件人?
她在做什麼啊!前進後退,猶豫不決,就為了一個不願和她碰面的男人,把自尊心擺在地板任人踐踏?
她瘋了,她一定是瘋了!
「說呀說呀,你有沒有偷偷在美國交女朋友?爸爸,你幫我審他!」小悅的聲音清脆悅耳,每個落音,重重地砸痛她的心。
「我沒有。」無忌笑答。
「我也是哦!學校裡有很多男生想追我,我告訴他們,我有了世界上最棒的男朋友,其他人再也看不上眼。我告訴他們,每年聖誕節我都會飛到紐約見你,你會帶我去看自由女神,會給我買最棒的聖誕節禮物,雖然每年我們只見一次面,但是足夠我回味一整年。」
小悅的聲音沒停下,她和趙憫一樣,有滿肚子話要對他講,但她是幸運的,能擁有忠實聽眾;而趙憫,沒有。
趙憫知道,小悅的命比她好。
同樣的誕生,小悅有父母親守護身邊,而她的母親在床榻間生命垂危;同樣的童年,小悅擁有家庭溫暖,而她有的,是濃濃的罪惡感覺;現在,小悅擁有無忌的愛情與專心,她有的是落寞失意。
胃痛,抽得厲害的胃在抗議,吞進腹中的淚水腐蝕了她的心肝脾胃,再一次,她有被拋棄的感覺,就像那個颱風夜,她失去父親、失去母親,失去原有的幸福人生。
她又被丟掉了嗎?怎麼搞的,她怎老把自己變成垃圾,任人隨手拋?
「告訴你哦!我們繫上有一個矮個子教授,他恐嚇要當掉我,你可不可以去替我說說?」
「妳唸書很不認真?」他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