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被這麼一番慰解後,也鬆了口氣,「梅香,妳說的是,再怎麼說,我總是卿兒的娘,她怎麼也翻不出我的五指山……咱們得好好想想,如果她真的嫁了進來,該變個什麼法兒將她整治整治,讓她自己知難而退。」
她的卿兒如此優秀,又是朝廷重臣,皇上心愛的大將軍……這些個平民賤女誰也別想侮辱染指了高貴的他,更何況要她將這個大將軍府的當家主母之位讓出,更是作夢。只要她有一口氣在,絕不允許!
***
找到陶花容了?!
這個消息像是一個青天霹靂,震得明月整個人驚呆在當場。她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只是幸福竟是如此短暫,這場夢……醒得這麼快?不不,可是她也是陶花容啊,明明在夢裡就是,她清清楚楚地記得,現在怎麼又會冒出個陶花容來了?
「找到花容了?真的找到了?」她癡了傻了,「那我呢?我是誰?」她究竟是沉明月?還是陶花容?還是一縷原本就該消失在人間的幽魂,卻飄飄蕩蕩、糾糾纏纏在這個早已不屬於她的世間??
小茶氣喘吁吁地告訴明月這個傳遍府裡的大消息,原本是心急如焚,希望少夫人心裡有個底,可是看到她震嚇到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暗罵起自己的多嘴了。
「少夫人,您別嚇我呀!」小茶急急拉著她的袖子,都快哭了,「都是婢子不好,婢子多嘴……」
「不,」她終於回過神來,突然抓住了小茶,「小茶,是陶花容,妳沒聽錯,找到的真是陶花容?」
「是啊,聽說這位陶姑娘就是將軍的心上人,原本應該成為我們將軍府的夫人,可是不知怎的,將軍出征回來後她就不見了,人人說她死了,現在又找到她了,所以……」小茶很緊張,偷偷覷著她的臉色,「少夫人,怎麼辦?真正的少夫人要嫁進來了,到時候您該怎麼辦呢?」
怎麼辦?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啊!
明月怔忡了半晌,又猛然想起——
如果說,真有借屍還魂這回事,那麼住在陶花容身體裡的,該當就是沉明月啊,她不是追隨心愛的男人去了嗎?怎麼會這樣就回來了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想到頭都痛了。
她好不容易願意相信,夢境中的那個女子就是她,陶花容也就是沉明月,沉明月就是陶花容,可是現在……現在一切又風雲變色了,她該相信什麼?
小茶看她揪著頭髮痛苦的模樣,嚇得小臉煞白,「少夫人,您別揪頭髮呀,婢子知道您很難過,可是犯不著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啊!」
「將軍……一定很高興,那我婆婆怎麼說?」她驀然抬頭,臉色蒼白若紙。
「老夫人當然也很高興啦。」小茶不解地道:「聽說她這陣子都在張羅新房的事兒,還有什麼各色聘禮和見面禮什麼的,忙得很呢!」
不可能!
她想也不想地搖頭道:「不,不可能。」
「咦?」
「她怎麼會高興呢?」她囈語般喃喃道:「她不會高興的……她對我恨之入骨……怎麼可能會高興呢?」
小茶看著少夫人像是丟了魂一樣,嘴裡唸唸有詞,慌得拚命捏她的人中,「少夫人,您醒醒啊,您怎麼了?」
她悚然驚醒,緊緊張張地握著小茶的手道:「妳可知道,陶……陶姑娘幾時會到將軍府?」
「慢則兩、三月,快就一、兩個月吧。」小茶回相心著府裡人的議論。
「兩、三個月,一、兩個月……」她心房狂跳,「到時候……就可以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到時候,也就是主角登場,她這個影子退位的時候了嗎?
一想起杜少卿,她頓時心如刀割——教她怎麼捨得呢?
小茶迷惑地望著她,「少夫人,您不擔心嗎?到時候將軍娶了心上人,您就更沒地位,更加受冷落了,萬一陶姑娘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存心欺負您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茫茫然地搖著頭,神情痛苦。
小茶急得跺腳,「少夫人,事到如今您還不趕緊想法子,到時給人連肉帶骨都啃了還不知道。」
「小茶,妳不明白。」她輕輕歎息,事情比她想像中的要撲朔迷離,複雜多了。
「少夫人,我明白。」小茶認真地道:「老夫人不喜歡您,但是將軍現在對您很好很好,可是現在真正的少夫人回來了,又比您大……您將來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明月痛楚地閉上了雙眸。是啊,將來的日子怎麼過呢?
「如果……」她幽幽地道:「這個陶花容真的承認她就是陶花容,那麼就這樣吧。」
「啊?」小茶不解。
明月仰望天際,打心底深處吁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和倦意。
「那就是老天注定,我和他的情已斷,緣已了了。」
既然愛他,就成全了他吧。
只要他快樂,只要這個外表是陶花容的姑娘能夠令他快樂、幸福、滿足,那麼她這個影子,就可以功成身退,飄然遠去了。
與其要三個人糾糾纏纏、難解難分,不如她嚥下這一切,離開將軍府,離開這紛紛擾擾、癡纏難解的孽緣。
「小茶,我愛得好苦好苦。」她望向聽怔了的小茶,輕輕道:「若有來世,我願意忘了這一切,徹頭徹尾統統忘了……」
好熟悉、好熟悉的話……彷彿,她在前世也這麼說過。
她苦笑,她真的傻了、瘋了,恍惚間竟然真把自己當作是那個曾經死過一次的陶花容了。
***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將軍府裡全然將她當作不存在的一縷幽魂。
少卿忘了她,老夫人也忘了她。他再也不來了,是怕看見她嗎?還是怕愧疚?還是對於這個複雜的局面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當初是他堅持她就是花容,現在真正的花容出現,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對她交代了吧?明月坐在欄杆上,癡癡望著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