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山神爺的聲音再度若有所思的響起,「赤族的小女兒啊!人們有句話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現下那『哈德林斯』的長子可以減少了些折壽的歲數,但為了公平起見,我仍是得給他今年注個大禍下去,否則怎麼對得起痛失親族的其它族人呢?這大禍,重則喪命,輕則是皮肉之傷,算是給各位出口氣,給個交代,這樣可以嗎?」
「這……」
交頭接耳的對話再度一語語、一句句、一串串響起……彷彿過了個把時辰,總算才有了表示全體同意的沉默……
第一章
五年前
絢麗光華的色彩佈滿了天空。
「天空的顏色喲!傍晚就變成了姑娘臉蛋上的紅暈……」
由遠而近前來的是牧人悠揚的歌聲,此起彼落的!伴和著羊兒咩咩的叫聲,以及狗兒汪汪的吠聲!宣告著這一天的白晝時光已將結束。
遠處屋宇的燈光盞盞亮起,同時飄散出食物的香氣。
是的,對辛苦勞動了一天的牧人而言,一頓又香又熱又好吃的飯菜,再加上個熱水澡,整個人便可以舒懶鬆散像長了翅膀飛上天了,若再學上蒙古人巴嗒、巴嗒地抽上一水袋的煙——啊!人生夫復何求?
喀蹬、喀蹬、喀蹬、喀蹬……
馬蹄聲一陣疾過一陣,踐過草根、踏過野花。
在廣闊無邊際的大草原上,一騎輕快的身影,是那麼放肆地馳騁著,長長的髮絲隨風飄動,更加明白顯露出騎士深刻的臉部線條,他雙眼中那自信又明亮的色彩,正如泛滿天際的霞光,教人移不開目光。
北大荒,冷又寒,卻是廣闊的。
北大荒,貧又瘠,卻是奔放的。
北大荒,險又峻,卻是自由的。
北大荒,天空是明的。
北大荒,日月是亮的。
北大荒,星子是閃爍的。
北大荒,土地是堅硬難馴得一如出了山海關的墾民,一吋一吋,那從地面上生長出來的作物,是珍貴得媲美黃金。
「哈德林斯」這一代的男主人,原先是個蒙古的貴族階級,後來因為愛上了這家漢人牧場中的獨生姑娘,便不惜捨棄了在蒙古部族中的高等地位以及姓氏,入贅到「哈德林斯」來。
夫妻倆雖然只生了一個兒子,卻慈心仁腸的收容了好些個無家可歸的棄兒,將整座牧場填滿了娃娃歡歡快快的笑笑鬧鬧聲。
時光荏苒得快,眨眨眼睛,獨生姑娘與蒙古夫婿的兒子如今也是個挺拔的青年了。
對啦,快馬的騎士就是他唄!
繼承父親結實的體格與樸直的天性,揉入了母親細膩的體貼及沉默的柔和,瀚天在雙親的眼中是個好兒子,在其它弟妹的眼中是個好兄長,更是其它牧場人手、附近居民眼中的好男兒!
年輕男人以他為學習的榜樣,年輕姑娘以他為愛慕的模板,甚至還偷悄悄地編出一首小曲兒——
瞧,他的眼睛俊而亮。
瞧,他的身形快而準。
瞧,他的速度一如天際遨遊的草。
這一年的夏天,這位青年又颯爽的瀚天要成親了。
新娘子是另一個牧場「海東青」主人的二姑娘。
這就是為什麼在此黃昏時刻,瀚天會帶著獵槍走到這圓杉木林外圍的原因了。
按照牧場之間通婚的古禮,新郎必須在婚前親自打一雙色彩最漂亮的飛雉給新娘家贈去,聊表自己的情意,這是訂婚不可或缺的禮儀。
飛雉往往在黃昏時返巢,三兩為伴。
瀚天將坐騎穩穩牽入一旁的林中,隱了起來。
「乖乖!阿多爾,再等一等,待會兒咱便能回家了!」他對自己的槍法可是相當有信心的,而且算算時間,雉群也應當返巢了。
赤色鬃毛的馬兒嘶嗚了一聲,彷彿是在應和主子的言語。
瀚天再次撫慰地拍拍牠,這才返身離開林子,自己也先找了一處矮叢躲了起來。
片刻不到,一陣羽翅劃破空氣的振疾聲響接近。
「吱——」
成群的飛雉發出特有的短暫啼聲,在天際自由自在的飛翔,由地面往上瞧,像是一道道極快的飛箭!
太好了!
持槍的手迅速揚起,子彈「磅」地一聲驚動雉群!
說時遲、那時快,不約而同地,由林中衝出另一道飛影,伸長脖頸對準了雉群擒去,卻在半途硬生生地發出「嘎」的慘叫聲,伴和著槍鳴而墜了下來!
糟了!
瀚天趕忙放下槍,天空中的飛雉已經四散逃亡,地面上,只留了一隻鳥兒的屍首……
「吱……」不!還不是屍身!
瀚天急忙要檢視那隻鳥兒,那是只身形瘦小的赤隼,方纔他那一槍的子彈不知怎地在半空中失了榫頭,也僥倖沒將這只赤隼斃命,但牠那羽澤赤亮的翅膀卻被打穿了一個洞口,皮肉模糊,血更是汩汩地流了出來……
***
「大哥,你可回來了!」
一人一騎才踏入「哈德林斯」的牧場範圍,一名也是騎著駿馬、領著兩隻牧犬前來的年輕男人立刻面露笑容,是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欣喜。
「是什麼給耽擱了?飛雉狩到了嗎?」
「沒。」
瀚天簡單的否定回答,教青漠大吃一驚,然後他的目光轉移,注意到瀚天懷中收納鼓鼓一團的事物,正想張嘴問個清楚時,又因瀚天急著趕回主屋的行為而將到口的話吞下肚子,然後緊緊地追在後頭。
「大少爺回來了!」
「大哥!」
相同的情況再度上演,瀚天無心跟湊攏過來的人們一一寒暄,只是先快步走到桌前,再小心翼翼地把收納在胸懷裡的事物給掏了出來。
「呀!」
「是只赤隼呢!」
「真的嗎?給我瞧!快給我瞧瞧嘛!」
「我可是第一次看見『火鳥』哩……」
赤隼,在北大荒又名「火鳥」,因其羽毛特殊光紅的色彩而得名,難見又難得,有些人怕是一輩子也不曾瞧過一眼呢!難怪一下子聚了整屋子的人圍觀。
「吱——」赤隼許是通著人性,驀地發出尖銳的叫聲,雖細弱卻含著十足警戒性,甚至還想振翅作勢,但因為受傷失血過多,就連翅膀撲拍的力氣都很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