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遲疑地點了頭。
「你跟他看起來很登對,你們……是什麼關係?」奈夫人完全是出於好奇,沒有任何心機。
千尋從沒被人這麼問過,並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她淡雅的臉上出現沉思的神色,想著要如何回答會比較合宜。
「他們是繼母和丈夫前妻小孩的關係。」蘭蒂像一匹嗅到血腥味的母狼,一口咬住獵物的痛處。
「什麼?」奈夫人望向蘭蒂。同桌的太太們也朝蘭蒂看過來,她們全都笑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奈夫人更是爽朗地哈哈大笑。
「對啊,好冷——」有位太太頗不以為然。
「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向她求證。」蘭蒂只想暢快地出一口氣,邪媚地瞥向旁邊的千尋。
千尋微微蹙眉,這女人的語氣充滿敵意,貿然替人回答也完全不合禮儀。「賀司令絕不是小孩,他一向是主事的大人。」千尋沒有正眼瞧蘭蒂,不太想理會她的無禮。
「難道你不承認你是他的繼母?」蘭蒂很不甘心,再次挑動敏感話題,想藉機引起週遭人的注意,進而用眾人的力量來圍剿她。
千尋慢吞吞地掉過頭去瞥蘭蒂,問題並不在於她要不要承認,而是這女人沒資格這麼問她。她很清楚自己是賀夫人,不需要別人來提醒,倒是這女人像是有意在公眾場合讓她難堪,究竟目的何在?又想證明什麼?
「你所問的都跟你無關吧!」千尋幽幽地反問她。
蘭蒂一時啞口無言!面對她柔和的眼神,堅持的口吻,蘭蒂發現這位「伯母」雖年輕,卻有種奇特的威儀,令人畏怯,她立刻心生警覺。以賀家的財勢,這位賀夫人一定也享有權勢,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對象,萬一她弄砸了,賀司令怪罪下來,她這輩子就別再想接近他了。
但她真的妒忌到快瘋了。「你……你們之間若是發生不倫之戀就跟我有關、跟社會新聞有關了!」蘭蒂一吐為快,恨恨地說完,倏然起身,生氣地走掉,只留下濃郁的香水味飄在空氣中。
千尋認真地想著她話中的邏輯,那女人像在吃她的醋,為什麼呢?
她自問是否曾在無意中表現出對賀司令有任何「妄想」,答案是否定的—她相信自己隱藏得很好,更沒有對任何人透露。
那是怎麼回事呢?她感到不安,回過頭來,那些太太們竟然都噤聲地看著她,表情猜忌。
千尋的情緒急速低落,像被用有色眼鏡看著那麼難受,尷尬的氣氛凝結了約兩秒鐘,她們立刻轉移視線去各聊各的,像在掩飾對她的猜疑,那位奈夫人也一樣。
千尋沒有勇氣再面對她們,也沒有人再主動找她說話,或問她任何問題,接著餐會開始了,義賣會也開始,現場氣氛被炒熱,她們就更不去注意她了。
但千尋心知,在社交場合裡人們表面上避免去探究別人的隱私,私低下卻會肆無忌憚地討論,不留情地批評。
而她正在害怕,當她心底真正的情感被揭發,人們看穿她對賀司令有著波濤洶湧的渴望,難保輿論不會大加撻伐,她也許會被評論成一個妓女,或者被加諸更污穢不堪的字眼。
光只是揣想,她就已陷入幽暗的谷底、深沉的絕望中,身心都受道德枷鎖的箝制。
而如今她能做到的是約束自己的心,限制自己連思想都不能有偏差,只要她緊守住感情,不放任沉淪,誰也不能無中生有地批判她。
她已是個成熟的女人,該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啊!無論別人怎麼認為,至少她該先做到問心無愧。
她淡淡地吐了口氣,深深告誡自己。
「賀夫人的拼布手工品,三萬一次,三萬兩次……」講台上,芬妮熱烈地叫價。
千尋看向台上,她的作品正被芬妮拿在手上展示,很多太太有意買下,紛紛喊價。她收拾起紊亂的心情,不再想別的,只想專心地看義賣成果,期待能賣個好價錢,好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最後,由一位默夫人以五萬元得標。千尋好開心,見成績不錯,她更有信心了,她相信若有台縫紉機,她可以做得更完美。看看時間還早,也許她可以悄悄溜走,到市區有附設電腦的咖啡廳去上網,看看可有網站賣縫紉機,即使是二手的也可以,買下一台她可以裝在房裡使用……想著,她真的起身離開了。
千尋保持住這得來不易的愉悅心情,走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子,她打開包包拿鑰匙,開門坐了上去,發動。驀地,客座的車門竟被一個不速之客打開了。
「你要上哪兒去?」賀司令沉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傾身,昏黃的燈映像在他的眼中,像兩盞躍動的星光。
千尋下意識地慌張起來,他怎會知道她要走呢?「我要去……一個地方,一個人去。」她強調自己要獨行,極力地想跟他保持距離。
「一個人嗎?」賀司令揚了揚眉,自行坐到車內,關上車門。
「你……」不該上車的!她眼睫顫動,緊張地看著他又看著車外,深怕有人撞見他們共乘一車。
「順道載我一程好了,我沒開車來。」賀司令是沒開車,這會場離他的公司不遠,他是步行過來的,回程也不是一定要搭她的車,只是他一直在注意她的舉動,見她忽然往場外走,一時興起地隨她走出來,想不到她是要離開了,他正好有了搭順風車的借口。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知道蘭蒂那女人跟她說了些什麼,為何面色難看地離去?若是那女人任意對她透露什麼,他絕饒不了她!
「可是……我沒有要回家。」千尋進退兩難,若是不載他一程,顯得她很小器,若是要載他,並不順路。
「那就看你想去哪裡,就放我在那兒下車。」賀司令雙手交叉在胸前,坐定了她的車。
「喔。」千尋無奈地只好照他的話做,車開進市區,她努力地把精神集中在找有網路的咖啡廳,努力不去在意他就坐在身畔,她很怕自己的心又會如脫韁的野馬,失控地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