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到這裡就好了。」千尋進了鏤花鐵門內,不要他再送。
「為何不請我進去?我只在和代理商送縫紉機來時進過你家一次,你就從未再邀請我進去過,就連來接你,也只准許在鐵門外……」何旭東提醒她。
千尋被問得發慌,因為裡頭有她的「秘密」啊!她從來沒告訴過他家裡有賀司令這號人物存在,她不想賀司令見到他,也不想他見到賀司令。「太晚了,改天吧!」
「好,但你得撐著傘,我不要你著涼了。」他把雨傘交到她手心,要她握住。
「謝謝,車開慢點,小心路滑。」她不忍去看他關懷的眼神,承受不了他這麼的好,揮了手便走向小徑,她聽著他跑著上車的腳步聲,聽著車門關上的聲音,車子遲遲沒有開走,她知道他看著她,她快步往小徑深處走,讓他再也看不到她,她終於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她放慢了腳步,收起傘,讓冰冷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身上,她好希望自己清醒,別盲目的去追求一段沒有愛的婚姻,那不但會害了自己,更會傷害何旭東!
她一直站在雨中,像個瘋子般的仰著臉,讓雨不停將她打濕,仍找不到解脫之道,她循著小徑走,失魂落魄地,身子冷得快僵化了。
進了屋,裡頭一片漆黑,看不到半個人影,孤寂像巨浪朝她撲來,讓她更是冷得猛打顫,她沒有開燈,跌跌撞撞地走到酒櫃前,隨手抓了一瓶酒打開蓋子就喝,強烈的酒精灼過她的咽喉,她難受地拋開酒瓶,渾身淌水的往樓梯口走去。
驀然間,她踢到一隻阻擋在樓梯口的箱子,伸手一觸像是行李箱!突然間樓梯上的水晶吊燈亮了,她詫異地抬眼,見到賀司令從西廂的階梯走了下來。
他出國回來了!那……他的女友呢?
她沒見到他身後有人,只見到他的神情淡漠如水,而她立刻收藏起脆弱,武裝起自己,繞過行李箱要上樓。
「他是誰?」賀司令阻攔了她的去路,他又從樓上見到那男人送她回來了。
「人。」她苦澀地抬眼瞥他。
「少廢話。」他森沉地警告。
「他叫何旭東,是機械製造商。」她說了,他終究是要知道的。
「怎麼認識的?」
「路上。」
「這麼隨便就可以搭上人?」他眼底冷笑,嘴裡斥責。
「你……」她難以置信地瞅著他,他簡直是不可理喻透了!
「他什麼時候娶你?」他明明在意,卻像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下個月。」說出這三個字她已是痛徹心肺。
「你……愛他嗎?」他恨自己問這愚蠢的問題。
「這……和你無關。」她紅著眼睛說。
是和他無關!「先恭喜了。」
他傾身提起行李轉身上樓,她迷茫地看著他走向分隔束西廂的階梯,往西廂上樓,眼前除了絕望和訣別似的傷心,她看不見自己所追尋的未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追上樓去,他已走上西廂的走道,她急切地奔向他。「別走!」
他詫異地回首,她大膽地圈住他的頸子,踮起腳尖絕望又大膽地吻他。
他被她瘋狂的舉動震碎了心,痛苦鎖在他的眉眼間,他想廝吼,想把她壓在牆上,激狂地扯去她的衣服,更貼近她,對她放肆地索求,不顧一切的觸碰她,赤裸裸地愛她,深切地觸探她心靈的最深處,用最原始的愛人方式得到她……但他什麼也沒做,他逼著自己超脫,逼著自己不受她的影響。
「要了我,要我……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她的愛已是卑微又沒自尊,但她什麼也不管,她知道她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賀司令心口灼疼,連呼吸都疼,她的愛真的教他很驚詫、很震憾,卻也很殘忍!他能說什麼,他也愛她嗎?是的,他愛她,他愛得快發狂,但他不能告訴她,他不想陷她於不義!父親的靈若有知也不會原諒他,那些狗屁道德更加不會放過他!
他緊握拳,禁止自己抱她,他不是聖人,他只是個凡夫俗子,一個愛著她的男人。真正愛一個人,該是為她著想,該是讓她往正確的方向走去,而不是把她拉進死胡同。他愛她太多太深,保護她的念頭勝於想要她的慾望,他能為她做的只是祝福她。
「你別太過分了!」他拉開她,見她淚如雨下,美麗的雙眼滿是傷痕,他心痛難當卻只能掉頭走人,不留給她一丁點遐想、一丁點希望。他知道她痛苦,他的痛也不亞於她,但他們之間真正要做到的是一個了斷,而不是無節制的延續、耽溺。
千尋看著他走進房裡,消失在走道上,她的心就像無根的浮萍隨風飄蕩到不知名的方向了,她沿著牆,蹲下身,緊緊地蜷起自己。
她對他的最後一絲情牽,不只被他的狠心扼殺,也讓她看清了自己有多狼狽。
這次她絕不再執迷不悟了。
絕不了!
第八章
婚期逼近了,千尋數著日子,表面上看來平靜,卻已是個失魂的人;她愛不愛何旭東無所謂,是否中心於自己的心也無所謂,只要能離開賀家,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訂製的禮服做好那天,何旭東喜上眉梢地來接她去試禮服,一路上他說著婚禮的細節,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閉鎖在一個暗淡無光的角落,不讓任何人接近。
到了禮服店,她被一群接待員簇擁著進試穿室,她看著那件所有女子都夢寐以求的高貴白紗,並沒有新嫁娘的喜悅。
「小姐,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請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幫你修改。」接待員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對禮服有意見。
她搖頭,接待員立刻上前來俐落地服侍她穿上,發出驚歎。「好美,就像公主一樣!」
千尋幽幽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感到恍惚,她的軀殼看來像個新娘,但她的心不見了,她看著接待員打開試穿室的門,何旭東笑盈盈地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