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韓育樓?」千尋早就把這個人名忘得一乾二淨了。
「一個實習醫生,如果你看他順眼,他也覺得你對味,你就可以擇日出嫁了。」他的口吻像在談一樁買賣。
她不說話,心底百般苦澀,真正痛苦的根源是,她不能違背這項安排。
難道她就不能平靜地過日子嗎?她情願一個人孤獨,也許空虛,也許無助,但她漸漸地會習慣……
交代完,賀司令起身離去。
千尋望著他傲然的背影,無法說明自己的意願,原就受挫的心更加煩憂、哀傷了。
她再也沒心情游泳,想上岸去去好好地想想。她移向階梯,還沒到達雙腿忽然變得不靈活,小腳猛地抽筋,強烈的劇痛令她難受,更糟的是,她在深水中,腳踏不到底,就要往下沉去。
「救……」她來不及說下一個字,整個人沒入水中。
賀司令聽見她的聲音,止步回眸,沒看見她,四下也沒人,他奔回池畔,見她在水池底掙扎,匆忙脫下鞋,卸去衣褲,跳入水中,一把攬住她,一起升到水面。
她吁了好大一口氣,所幸她懂得自救,在水中閉氣才沒吃進水,但令她詫異的是,他竟然毫不遲疑地救了她。
她不是他的心頭大患,眼中釘,肉中刺,他為何還要救她?
「還好吧?」他問。
「嗯……腿好痛。」她脫口而出才覺得自己好像在對他訴苦,更尷尬地察覺到自己的雙臂緊圈著他的頸子,上半身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膛……
「現在能自己上去嗎?」他單臂扣住她的腰,緩緩游往池畔的階梯.
「還很痛……」她怯怯地圈著他,不願意說自己不行,那表示她很沒用,可是她真的需要幫助。
「握住扶桿,我拉你上去。」他拉著她的手去握扶桿,接著逕行躍上岸,蹲下身,伸手給她。「握住我的手臂。」
千尋瞥著他淌水的髮梢,炯炯有神的黑眸,他的唇上沒有一丁點嘲笑,神情很誠懇,像是一心要幫她,但她仍想問,他怎會這麼好心,怎會在第一時間來搶救她,怎會呢?
而她真的不敢去想像剛才她幾乎緊貼在他裸程的身子上,他的體溫像火,燙著了她的每根神經。
「快!」見她遲遲不伸手,他沉聲催促。
她默默地看著他鼓勵的眼神,心湖震盪,漣漪一波接著一波,令她感到心顫。她怯懦地不敢去握他的手,很怕和他再有接觸,卻是別無選擇,怯怯地把濕漉漉的手伸到他強壯的臂上,顫抖地握住,他灼人的溫度令她心慌意也亂。
「穩住。」他沉著地說,大掌托住她的腋下,像抱一個小孩似地,將她從水底直接抱起。
千尋單腳佇立在他身前,因他觸碰到她最敏感的位置,而無法抑止地發笑。
「笑什麼?」他不可思議地瞥著她頰上的笑靨,心好似被緊緊地勒住。
「可不可!以放開我?」她快快收起笑,請求他。
要命!他即刻把手掌從她柔軟的腋下抽離,那份軟嫩如綿的觸感竟留在他的手心,久久無法散去。
他屏息轉身,拾起自已扔散在地的衣服置於臂彎,頭也不回地走離,邊走邊撂下話。「坐下來握住腳尖向上扳,抽筋的症狀很快就會消除了,還有下午別出門。」他說得很大聲,只想表現自己一點也沒有受影響,事實上是相反的,她純真的笑臉,曼妙且性感的身子,全深刻地烙進他的心,唯有轉身,離她遠遠的,才能保有冷靜的腦子,緊緊地壓抑下自己躁動的情感。
「好。」千尋低應了一聲,剛剛他放開她時,她好像看見他紅了臉,不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拉她的時候使盡力氣才會那樣。
她單腳跳到一旁的椅子上,照他的話做,果真好了,想要道謝,望向門口,門日空蕩蕩的,他早已離開了。
一絲暖意悄然淌進她的心中,其實他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壞啊!他並不是見死不救的鐵石心腸,再見到他時,她一定要當面謝他。
她不自覺地微笑,讓那股暖流在心底流轉著。
忽然她憶起初見到他那天,她第一次來到巴黎,踏進賀家門,他定定地看著她,還對她一笑,她被他如炬的目光牽動了心,被看得好害羞,不敢放膽回視他英俊好看的臉,深怕自己若表現得不合宜會遭人非議,她的身份使她無法自在地欣賞他。
她曾是對他有過好感的啊!只是十分短暫,他在得知她的身份後,就不再對她露出笑容,於是那份好感就逐漸淡去,淡到她記不得了。
她該多往好的方面想,像他積極地替她安排婚事是出自一番好意,多認識一些人又有何妨?說不定她閉塞的生活可以獲得改善。
但她的原則是不排斥去認識別人,並沒有同意要結婚。
就照他說的,下午見見那位叫韓育樓的人吧!也算是給賀司令一個善意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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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朗的下午,韓育樓西裝筆挺的來到,為了見貴婦,他不只在自己家裡反覆練習機智問答,訓練自己應對如流,還特地買了一套體面的西裝,打算好好表現。
原本他以為他們會待在室內喝個下午茶做為「開場」,但下午茶沒著落,這位絕色美人竟要他陪著逛花園!
在陽光艷麗照人之下,他大把大把的揮汗,又猛打噴嚏,因為他過敏的體質很怕曬太陽,也怕花粉。瞧佳人穿著合身的雪白色曳地華服,撐著蕾絲洋傘,細嫩的臉上輕涼無汗的,說有多高貴就有多高貴,但他卻很狼狽,完全瀟灑不起來。
「你是實習醫生,什麼科的?」千尋漫步在小徑上,盡量找話聊,以免對方覺得無聊。
「胃科,哈哈……啾!我很快就會升等當主治醫師了。」韓育樓以手帕拭汗,揉著嚴重過敏的鼻子。
「你以前有交過女朋友嗎?」千尋看著他蒼白的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