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哭得心肝摧折。
這是她付出真心換來的代價嗎?她是長安第一舞伶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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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香的病雖然一日比一日好轉起來,但她卻一日比一日沉默。她不再逗弄著最寵愛的鸚哥,連最愛跳的舞也不跳了。她日日倚在遊廊發呆,常常維持著一個姿勢好久好久,久到讓人遠遠看見了,還以為是一尊美人雕。
她是愛舞、愛飛、愛笑的蘇合香,因為孫玄羲,成了一尊無情無緒、無喜無悲的木美人。
「長樂坊」裡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見過蘇合香這種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的模樣,人人議論紛紛。
花喜蘭更是心憂如焚,焦慮得不知怎麼辦才好,私下把巧珍叫來嚴厲地盤問前因後果,巧珍見事態嚴重,再也不敢隱瞞,哭哭啼啼地把蘇合香遇見孫玄羲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花喜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他們之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而她完全是被蒙在鼓裡的。她怒氣沖沖地訓斥了巧珍一頓,但想想事已至此,就算把巧珍毒打死了也不能改變蘇合香現在的處境,她現在能想到的是該如何挽救。
「細細,蘭姨去替妳把孫玄羲找來,好嗎?」她輕輕握著蘇合香的手腕,柔聲低問。
蘇合香眼眸閃了閃,不解地望著她。
「蘭姨全都知道了,妳很喜歡他是嗎?」花喜蘭的聲氣輕得好似怕會觸痛她。
蘇合香眸色一黯,點了點頭。
「那……蘭姨把他找來,要他娶妳好不好?」她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只求她的寶貝兒能魂魄歸來。
蘇合香木然地一笑。
「他已經訂親了。」她幽幽歎息。他迫不及待地離開,也許正是為了要返回洛陽成親。
「倘若他也喜歡妳,就算原來訂了親又有什麼要緊?只要沒入洞房都是可以退婚的呀!」花喜蘭積極地為她想主意。
「蘭姨。」蘇合香緩緩抬眸,深瞅著她。「孫玄羲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佛像雕刻師。」
「這我知道。」花喜蘭歎口氣。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妳知道,為什麼還肯接受他7 」她怔然不解,這實在不像蘭姨的作風。
「細細呀,妳都為他病成這個模樣了,我不接受他行嗎?難道要我看著妳死呀!」看著寶貝兒心碎,花喜蘭的心也跟著碎了。「只要他有本事讓妳活過來,再起來跳舞給蘭姨看,就算他是乞丐我都認了!」
蘇合香淒然一笑,倒身在她懷裡,緊抱著這唯一能溫暖她的懷抱。「蘭姨,妳放心,他說我死不了,我只是會病上一陣子,不會死的。」
「什麼?他對妳說過這種話?」花喜蘭不悅地瞇起眼睛。「好一個臭小子,敢對我的寶貝兒說這種話!」
「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所以蘭姨,不用去找他了,就算找到他有何用?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她心酸地深深吸氣。她不想再哭了,她已經哭得好累好累。
「我的細細可是長安城第一舞伶吶!他敢不在乎妳!J花喜蘭哪裡容得寶貝兒受氣。「臭小子,我非要把他找出來,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不可,竟敢不在乎咱茶坊的鎮店之寶!」
「蘭姨,他說不定回洛陽成親去了。」她的心酸楚得難受。
「洛陽?那我就派人到洛陽去,掀翻了洛陽也要把他找出來!」花喜蘭鐵了心跟他卯上。「偷走妳的心後就想一走了之?天底下沒那麼便宜的事!」
「蘭姨,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想偷過我的心,是我自己想偷他的心卻沒偷著。也許,他訂親的對象比我好過千倍吧。」她真想看看他訂親的對象是誰?她好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擁有他的心。
「誰能比我的細細好?除非他眼睛瞎了!」花喜蘭完全是老王賣瓜的心態。
蘇合香本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眼淚又不自主地滾滾滑下。
「細細,別哭了,妳哭得蘭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花喜蘭抱著她,輕輕撫摸她的背,就像兒時哄她時那樣。
蘇合香的淚落得更凶了。她真的不想哭,一點兒也不想,但眼淚卻不聽她的使喚,拚了命的就是要跑出來。
花喜蘭深深歎息著。她要找孫玄羲的念頭是堅定的,她是真的想看一看,到底他有何本事偷走她寶貝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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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坊」聲名遠播的花坊主一出馬,想在長安城中尋出一個人來,那簡直是易如反掌。
這日,花喜蘭乘著彩飾流蘇的車輦來到了崇義裡的一間小宅院前,窄小幽暗的深巷中停了她所乘的華麗馬車,顯得異常突兀。
孫玄羲看見豐艷如牡丹的貴婦來訪,心中微微吃驚。
花喜蘭緊盯著孫玄羲看,目光直接而銳利,彷彿想用力看穿他。男人她見得多了,但是像孫玄羲這種沉穩內斂、渾身透出一股大山曠野般清靈之氣的男人,她倒是不曾遇見過。
「你就是孫玄羲?」他的黑眸深如古井,讓她看不清裡面蘊藏著什麼秘密。
「是。」他漠然看著貴婦人,高高的寶髻斜插著金步搖,兩頰眉間貼著花鈿,一身艷色牡丹,華麗得連斗室都耀亮。他心中困惑著,明明不曾見過她,卻為何有種熟悉之感?
「你怎不問問我是誰?」花喜蘭挑眉。這男人不懂禮儀的嗎?
「是妳來找我,妳自然應該告訴我妳的身份。」他不疾不徐地說。
花喜蘭愣住。就這一下,她已明白蘇合香為何傾心於他了。這孫玄羲與一般的凡俗男子實在大不相同,從披散的頭髮、簡單至極的灰袍、以及他說話的方式,全都沒有規矩,正合了蘇合香那不喜受束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