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狀元拽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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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得了,別說了,懦夫。」

  「欸,又罵我?!」

  「難道你都不掙扎?這是你的人生大事啊。」

  「不是我不反抗,而是明知沒用的反抗,還反抗幹麼呢?」

  「說得真好聽,要嫁到別人家的是我不是你,要伺候你們一家的是我不是你,將來要生養小孩的是我不是你……」她講著講著上火了。

  「我在跟你講道理啊,妹子。做人要是不孝,會遭天譴的,會——」

  「死亡之蟲通體紅色長得像……」

  「啊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啊啦啦啦啦哇哈哈哈哈,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我聽不見不要講……」

  高飛揚又表演起乩了,瘋了似地搞住耳,亂吼亂叫亂跺腳,把旁桌客人嚇到。

  哼,虛長那麼多歲,膽子沒跟著長大。阮罌冷笑,在高飛揚掩雙耳,亂吼亂嚷的當頭,說:「再會了,高飛揚。」

  她就快動身往西域去,實踐夢想。

  *** *** ***

  今日,就是二月八日。

  天未亮,司徒劍滄走出屋外,立在幽藍的天地間。巨梟看見主子,飛下來,棲在他的右肩上。

  司徒劍滄焚香,朝西拜,敬告父親,他正一步步完成允諾父親的事。

  回屋內,他開始整理包袱,三片大餅,五個饅頭,如此隨便,就是他入會場後,四天整的糧食。假若父母健在,將會有人為他準備吃食,同赴考場,而爹娘的面目,如今都模糊了……這時候,阮罌正在做什麼?他想起這些年,跟他互動最頻密的徒兒。前日,她來辭行,說這幾天就動身往西域,日子就選在二月九日。

  「那麼,我在這裡,先祝師父考試順利嘍。」那丫頭笑著說。「這些年,謝謝師父的指導。」

  就簡單幾句,了結了師徒的緣分。

  打從那天,聽見阮罌辭行後,他就開始失眠,直到這刻。這丫頭,沒預告的,就來說這麼一下,他沒心理準備,沒想到那是最後一天見面。

  她穿著最愛的紫衣裳,動作表情,和平時沒兩樣,眉眼間看不出一絲捨不得。甚至,音調裡還帶著激動喜悅,彷彿跟他告別,沒啥大不了。

  天空露出微光,雨綿綿的早晨,濕氣濃重。

  他離家,目送的,是巨梟的黃眼睛。雨勢不大,他懶得打傘。

  走入巨樹林,經過阮罌曾窩過,有著大洞的老樹。他停步,注視樹幹的空洞,彷彿又看見,曾窩在裡面的天真少女。

  司徒劍滄不禁微笑,摸了摸老樹皮,竟已經開始懷念起這惱人精。他撇開思念,邁步前行,穿越巨樹林,走在山林小徑,忽地,愣住了。

  是錯覺嗎?煙霧瀰漫的小徑前方,打著紅傘的紫衫女子,正笑盈盈地望著他。

  「阮罌?」

  阮罌上前,左手挽著個竹籃,右手的傘,移向他頂上,幫他擋雨。

  「早啊,師父。」煙氣從那粉紅小嘴飄出散去。

  「一大早來做什麼?」

  「有事急著見你。」

  「快說,我還趕著考試。」又要他幫什麼了?

  「很簡單的事,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啦!」阮罌指著他肩上的包袱。「師父的包袱借我一下。」

  「做什麼?」

  「借一下,拜託。」

  司徒劍滄拽下,交給她。他看阮罌把傘放下,蹲下來,擱落竹籃子。再打開師父的包袱,看了看,將他準備的大餅、饅頭,全拿出來,扔到地上。

  「你——」正生氣要罵,驀地住口。看她笑著,打開她的竹籃子,將籃子裡的東西,一一放入包袱內。分別是六塊紅豆鬆糕、五個綠豆大餅、七片乾牛肉、四個栗子糕、三個粽子、八個饅頭。

  一下子,那貧窮空虛的包袱,塞滿了。重新將包袱打好,阮罌遞給師父。

  「喏,拿去。」

  「……」司徒劍滄怔望著。

  「拿去啊!」她笑了,幫他掛上肩膀。

  她調整包袱的位置,叨叨絮絮地說:「我不喜歡欠人情,這五年,謝謝師父關照,這些吃的就當徒兒報答您。師父什麼也不需要,但總要吃吧?這都是徒兒做的,你也知道我沒有烹飪的天分,但是做得再差,也比那些吃了鬧胃疼的硬饅頭好多了……」

  「多事。」他強裝冷漠,可心裡酸著,震盪著。

  「考試要是鬧胃疼,我看你還考什麼哩!」阮罌從腰際,解下個東西,拉住師父的手,將東西塞入他的掌心裡。

  「這,也是給師父的,以後我們大概是不會再碰面了,我去了西域以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回長安……就這樣,徒兒沒話說了。你也該走了,師父,我目送你。」

  重新邁開腳步,但每一步都像千斤重。

  沒回頭望,但能感覺那雙美麗的眼睛,注視著他。司徒劍滄走著,邊打開掌心,看見她給的東西。

  那東西,很多考生也有,都會帶上。那是做娘的會繡給愛子,做女人的會繡給意中人,代表考運亨通、寄予鼓勵、期盼祝福和無盡關懷的,艷紅色的「連中三元」荷包。

  好俗氣。

  司徒劍滄皺了皺眉,怎可以帶這俗物,有違他的作風。晨霧,潤澤雙目,濡濕眼瞳,還是,濕潤眼睛的,不是霧,而是……

  阮罌還看著他嗎?希望沒有。因為他很呆地,緊握荷包,竟濕了眼睛。他頭也沒回地直往前走,不想讓阮罌看穿他的心思。

  目送師父離開,阮罌想著,這該不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吧?

  師父急著趕考,她怕耽誤師父,就沒跟師父說教她迷上西域的爺爺,昨天回來了。

  為了找死亡之蟲,消失五年多,爺爺有沒有看見死亡之蟲?她不知道。她想問,但沒辦法問,因為爺爺的耳朵沒了,聽不見。就算聽見了,爺爺也沒嘴巴答,爺爺的嘴巴也沒了。沒了耳朵、沒了嘴巴的爺爺,或許還可以試著用眼神做溝通,可是就連眼睛,爺爺都沒了。這就麻煩了!

  她爺爺不是走回來的,是窩在瓶裡,化成白粉,讓陌生商人帶回來的。商人說,兩年前,跟駱駝商隊往絲綢之路做生意,遇上隻身在荒漠中旅行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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