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門,高飛揚跟王壯虎碰頭了,阮罌就去山裡找師父。到黃昏,高飛揚送阮罌回家,就這麼著,大人歡喜放心,孩子們高興如意。
看吧,為了得到喜歡的,費心思,拐大彎,去達到目的。為達目的,阮罌這廂對師父可說是永遠笑盈盈地,畢竟師父是她通往夢想國土的唯一路徑,師父教她好多事哩!
今兒個,到了教阮罌賺錢的時候了。司徒劍滄告訴她,先有本錢,才能開始賺錢。只要阮罌有五百文錢,就有辦法教她在五年內將五百文變成五萬銀,有了五萬銀,去西域的花費就夠了。
阮罌沒有五百文錢,若跟母親要,她會起疑。
阮罌思量道:「我一個月零用只有五文錢,那要多久才有五百文錢?」悲哀啊,雖然是阮家千金,但是娘認定節儉是美德,只給阮罌少少的零用。
「八年又三個多月。」司徒劍滄答道,他在宣紙上,描著新設計的兵器圖騰。
阮罌替他磨墨。「我現在十五歲,那等我有五百文錢是幾歲?」
「二十三歲又數個月。」
阮罌眨眨眼,瞭解。「我二十三歲有五百文錢做本,再加上五年賺錢的時間,才會有五萬銀,那時我幾歲?」
「你沒腦子嗎?自己算。」司徒劍滄冷冷道。
看吧,真討厭,這就罵人。師父就這樣,很刻薄,可,她還是笑咪咪地,不生氣,不生氣,師父是她通往夢想國土的唯一路徑!每次師父惹惱她,阮罌就將這句話默念一遍。
她伸出指頭算了算。「是……二十八?」
「是。」
「二十八歲才能去?」
「能讓你二十八歲去西域已經很快了。」說得很驕傲哩。
「我知道更快的辦法。」阮罌伸出手。「借我五百文錢。」
「為什麼要借你?」
「徒兒有困難,基於師徒之情,師父該幫,這才是好師父。」這跟師父學的,師父很會分析道理,她也學會分析道理。不管有什麼要求,都要講得很有道理,才能說服別人認同你的道理,就算是個歪理,也要講得瞼不紅氣不喘,很像回事,唬得別人一愣一愣地,順著你的理走,誤以為歪理是真理。以前阮罌很衝動,現在,她跟師父相處久了,開始會花心思去說服別人了。
簡單來說,阮罌變了,變得狡猾。這是好事,將來去西域她要是碰上問題,會冷靜聰明地解決,而不是莽撞衝動地把事搞砸。她最大的毛病就是衝動,這一兩年來司徒劍滄硬是改掉她這個毛病。
聽完徒兒的妙論,司徒劍滄點點頭。
「講得好。」
「答應借我了?」
「我問你,做徒弟的該不該聽師父的話?」他頭也沒抬,手也沒停,還畫著繁複的圖樣。
一該。」師父有兩個腦子是不?阮罌常這麼懷疑,他老是邊應付她、邊畫這麼複雜的東西。
「師父要你別去西域,行不行?」
「不行。」
「那麼你有沒有聽師父的話?」
「沒有。」
「你不聽師父的話,就不是好徒兒。你不是好徒兒,為什麼我要當好師父?」
「……」阮罌看著師父,答不上。
「還有問題嗎?」
「……」
「沒有了?」
「……」她無力反駁。
「好,既然情勢如此,你就接受二十八歲才去西域的命運。」
命運之神,何等殘酷?教阮罌無力抵抗,只得低頭。
司徒劍滄氣定神閒地繼續繪著圖,阮罌焦頭爛額地,努力想對策,怎麼讓師父肯借錢?
「你喜不喜歡布?」
「怎麼?」
「我家開布行,我拿布跟你換錢。」
可造之材,說服不成,來談交易了。司徒劍滄微笑,這丫頭越來越聰明,是他教出來的。呵,很有成就感。
他擱下筆,轉頭,笑問:「師父要布幹麼?」
「布可以做衣服,我家的布,品質保證,全京城的人,一半以上都來我家買布。師父可以有很多新衣穿,多棒啊。」
看他啜了口香茗,像在考慮了,阮罌更賣力地說:「我們阮家布行是織染署公認所有布行中,顏色染最好,供色最齊全的。紅有銀紅、水紅、猩紅、絳紅、絳紫。黃也細分了鵝黃、菊黃、杏黃、金黃、土黃、茶褐等六。」
「唔。」司徒劍滄頗為肯定地點點頭。
大受鼓舞,阮罌更起勁道:「不只紅黃兩色,連青和藍色也細分有蛋青、天青、翠藍、寶藍、赤青、藏青。綠有葫綠、豆綠、葉綠、果綠、墨綠……」
「阮罌——」司徒劍滄打斷她的話,問:「師父穿過別的顏色的衣服嗎?」
阮罌怔住。「沒有。」師父只穿白的。
「這就對了。」簡單幾句就毀了她的「色」誘計。
「可是,我們也有漂染的白色,你還是可以拿去做衣服,添些新衣啊。」
「師父的衣服是不是都同個樣式?」
「是。」
「可見得,你師父不熱衷買衣服,對我來說,衣服五件就夠了,為什麼要花五百文去換我不需要的?再說,拿了布,還得花錢找人裁衣服,加起來就不只五百文,對不需要的,要一而再再而三花費,是不是很蠢呢?」
他笑咪咪、笑咪咪,笑得阮罌氣呼呼、氣呼呼。
「是不是啊?阮罌?你說是不是啊?」慢吞吞重複問,非要她承認失敗。
「是啊……」馬的咧咧哩!阮罌瞪師父,就像瞪個棘手的麻煩人物。終於明白,爺爺為什麼常罵粗話,有時,碰上很挫折的事,唯有罵粗話能發洩。
司徒劍滄朝窗外望一眼。「唉,再說下去,天都黑了。別浪費時間,去練劍。」
「等一下。」
「嗯?」
「師父,你吃的東西簡單,用的東西很少換,平時沒娛樂活動,沒朋友所以也不常出遊,你幾乎不花錢,師父,你根本什麼都不需要啊。」對個慾望極低的人,怎麼談交易嘛!
「是啊。」她倒是觀察得很仔細。
「那我怎麼跟你談條件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阮罌沒有下手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