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這麼多柴火是要做什麼?」他皺起眉頭,伸手到口唇前輕咳。
「是夫人吩咐我去收集的,她要我快些送到廚房去,她正在那裡忙著呢!」小丫鬟重新把柴薪抱在身前,之後飛快地往廚房的方向奔去。
顧炎仍舊皺著眉頭,視線轉住廚房的方向。芷娘要人收集那麼多柴薪做什麼?瞧那些柴薪的份量,足夠燒掉顧家的半棟宅院呢!他舉步往廚房走去,還沒有走到廚房,就聽見廚房裡傳來數聲驚叫聲,大量的濃煙竄了出來。
「啊!火燒得好大。」一個丫鬟驚慌地喊著,還慌忙地詢問:「夫人,這樣還要不要添柴火?」
「我……咳咳……我不知道……」芷娘的聲音在煙霧中傳來,伴隨著不斷的咳嗽聲。
「煎藥需要多大的火?」她想起那些人吩咐過,藥要用文火小心煎著。只是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知道文火是什麼?
「夫人,你不會煎藥?」原本還猛往火焰裡丟柴薪的小丫鬟瞪大眼睛,看著愈燒愈猛烈的爐灶,她眼明手快地丟下手裡剩下的柴薪,決定先逃命要緊。
「啊,別跑啊,這藥必須仔細看顧著才行。」芷娘被煙熏得眼淚直流,還是很堅持地靠近已經煙火亂竄的爐灶。手才剛接觸到藥壺,她就被高溫湯得發出一聲驚叫。
突然一桶冷水嘩地撥了下來,她毫無心理準備地被潑了一身濕,頭髮衣服都在滴著水,爐灶上的火全滅了,只有原本燒得炙熱的藥壺,在冷水淋過下發出嘶嘶的哀鳴聲。
「不要靠近那裡。」顧炎站在廚房門口,慢慢地放下手裡的水桶,走上前來察看她是不是被湯著了。
看見芷娘被瀰漫的煙霧給包圍的瞬間,難以言喻的恐慌掌握了他,他強自忍耐著,直到丫鬟奔逃出去後,才出手滅了火。對於火焰的厭惡,潛藏在他的心裡;他始終無法忘記,那一夜的烈焰奪去了他的家人。
芷懷沒有想到潑她冷水的人,竟然會是顧炎,她稍稍愣了愣,勉強露出尷尬的笑容。
「我只是想要煎藥。」她原本不想讓他知道,只想著要偷偷把藥煎好,哪裡知道那火會燒得那麼大……一想到藥材,她連忙撲回灶爐前,等看清一壺好藥已經燒得焦味四溢時,她發出挫敗的呻吟。
「煎藥可不需要那麼大的火。」他皺起眉頭看著焦黑的爐灶。
「天啊!我的藥。」她伸手摸摸已經冷卻的藥壺,知道這些藥材算是毀了。
「以後要煎藥,可以吩咐石總管,他會交代人去做的。你不用親自煎藥,這樣只是徒增危險。」他看著一身濕淋淋的她,嘴角緊抿著,實在不知道該拿這個單純卻有點笨拙的小女人怎麼辦?
「顧爺,您千萬別生氣,我只是想幫忙。」芷娘眨了眨眼睛,眼看又要哭了出來。
當淚水滾出眼眶時,一雙包裡在錦緞下的手掌為她拭去那些淚水,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她連忙抬起頭來,看著顧炎蒼白的臉,竟有幾分作賊心虛的心慌。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當顧炎接近她時,她竟然會想起魅影!
前一夜他抱著她回到顧家,從屋簷上躍下後,輕易地就尋見她所居住的房間,將她放置在軟榻上。他先是凝視著她,彷彿準備吻她。在她不由自主地轉開視線時,燭火稍微閃爍了一下,之後他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芷娘甚至有些懷疑,先前與魅影的那些糾纏,只是她的幻想。但是當她脫下那件被風時,雪膚上淡淡的吻痕,卻又讓她想起那些羞人的歡愉。她急忙把黑貂毛的披風藏好,把身子投入柔軟的棉被中。
只是,在輾轉的夢境裡,魅影的身形輪廓不斷出現,似遠似近地看著她,甚至上前來抱著她吻著、撫著,擺佈得她心慌意亂。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匆忙拿著藥材到廚房裡煎煮著。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是不是因為罪惡感,她急切地想為顧炎做些事情,好撇去心頭的另一個影子?
「很抱歉弄髒了廚房,我下次會小心的。」她咬咬紅潤的唇,極力把魅影的模樣逐出腦海。她不能夠再想那個男人,她已經是顧炎的妻子了。
他點點頭,根本也不在意廚房被她弄成什麼樣子,只要確定了她沒事,他懸宕的心就平穩了。
「你先去換下這身濕衣裳,之後我在花廳裡等你一同用早膳。」他擦去她粉頰上的淚水,轉身領著她走出廚房。
芷娘點點頭,提著濕淋淋的裙擺走回房間,潮濕的繡花鞋在地上踩出一個個小巧的腳印。
她急著回房去換裝,當然沒有發現,顧炎的視線在接觸到她小巧的蓮足時,嘴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 ☆ ☆
芷娘重新換了件秋香色的襖袍,之後急忙奔跑到花廳,深怕讓顧炎等得太久。她跑入花廳時,已經是氣喘吁吁,粉嫩的臉頰有著嫣紅的美麗顏色。
「夫人。」石墨仍是站在顧炎身邊,恭敬地點點頭。「夫人,您沒湯著吧?要不要讓我拿些藥膏來?」他詢問著。
芷娘露出甜美的微笑,慢慢走上前去。「我沒事的,剛剛那火勢只是稍微大了些。」
「別小看火焰的可怕性,水火無情,我不希望再有人被火所傷。」顧炎緩慢地說道,視線幾乎無法離開她。換過衣衫的她,更顯得嬌柔美麗,是那種男人會想要一輩子珍寵的女人。
她聽出他話語裡的沉重,一雙盈盈大眼困惑地看向他。「你怕火嗎?」她問道,想起在廚房裡,他看著焦黑爐灶的凝重模樣。
顧炎看著她,神情驀地有些古怪。他伸出手想觸摸她柔觸的肌膚,但是究然又發覺不妥,那手就凝在半空,許久之後才收了回來。
他轉過頭去,極力壓抑住情緒,聲音變得有些冷硬。「十幾年前賊人闖入顧家的那一夜,我的所有親人不是慘死刀下,就是死於大火中。」每次想起那一夜,他身上被火烙上的傷痕,就會隱隱地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