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你話太多了。」老婦人出聲制止他的發問,一邊走,一邊轉頭看著真衣,「丫頭,你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謝謝老夫人的關心。」真衣撫著腫痛的頰,微微地笑著。
雖然在他人面前被摑耳光,是件很丟臉、很教人羞愧的事,但慕真衣仍挺直腰身,一點也不介意白髮婦人探究的目光。
因為,只要薇絲不要再出言傷害她的母親,那不管她想怎麼羞辱她,怎麼令她難堪,她都可以忍下,也都無所謂。
也因為,只要能順利治癒母親的病,那,就算是再大的委屈,她也會堅強的站挺腰身,勇敢面對……
第五章
為了折磨她、刁難她,泰勒母女早在一年多前就辭掉原有的僕傭,而要真衣擔起家中所有的家事——
「慕真衣,去給我倒一杯水過來!」
「慕真衣,你偷懶啊!?到現在地板都還沒擦好,你在做什麼!?」
「哎呦!玻璃這麼髒,還不快去拿抹布來擦乾淨!」
「慕真衣小姐,你真當你是千金大小姐嗎?笨手笨腳的,快一點啦!」
「嗯!這東西能吃嗎?噁心死了,拿去倒掉,重新煮過!」
「我的天,這蛋糕能吃嗎?這麼甜!?你是故意浪費的是不是?」
「把這幾件衣服拿去洗一洗,不准用洗衣機,聽到沒有?」
每一天,泰勒母女的尖銳叫聲,總會不停的在真衣耳邊響起,她們總是不停的使喚她,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
只是,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忙、很忙,幾乎抽不出時間打電話給他。
為此,鐵法蘭在見面時,硬塞了一支銀色小巧手機到她手心裡。
「收下。」
「不可以,媽媽說不可以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低著頭,她想抽回手。
「我是別人?」帶著邪味的黑眸,有著百分百的難過。
「你、你不要這樣。」她慌了。
「那你收下?」他眼底閃爍著希望。
「可是……」
「我很難過,很傷心,很……」不知道還有哪些「很」可以說,鐵法蘭乾脆低下頭,讓她自行想像。
心中幾經掙扎,真衣最後妥協收下了。
「我、我收就是了,你不要難過傷心。」
「真的?這樣會不會太為難你了?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勉強自己。」目的達到,藏住得意,他裝出擔心與歉疚。
「不會、不會,我很開心,謝謝你送我手機。」她忙搖頭,又笑著。
以她目前在泰勒家的處境,有手機真的是比較方便。
因為泰勒母女的刁難,她不能留在醫院裡看顧她的母親,現在有了手機,她就可以隨時跟醫院護理長聯絡,詢問正在隔離病房裡接受手術前「殲滅性」療法的母親最新情況。
而且,有了手機以後,她就隨時可以聽到他的聲音,讓他的聲音為她苦澀而艱辛的日子,注入一股又一股的希望與快樂。
真衣將手機來電方式改成振動,避免引起泰勒母女的注意,而自從有了手機,她總習慣在每天晚上睡覺前打一通電話給他。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小破屋裡,真衣梳洗完畢,坐在床板上,擁著曾經想還他,最後又被她悄悄留住的衣服。
在這段時間裡,這件他曾經穿過的衣服,總是伴隨著她入眠……
紅著雙頰,拿出寶貝手機,真衣按下他房間的專線號碼,想聯絡他、想聽聽他的聲音。
「你晚了五分鐘。」手機彼端傳來他低沉的不滿磁嗓。
「對不起,我才剛……」還來不及回完話,她的手機因有電話插撥而在她手心裡強烈的震動著。
愣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醫院來電,真衣愣住,無法言語。
*** *** ***
經過重重關卡與磨難,真衣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夠堅強,堅強得可以承受上天一再無情加諸她身上的種種嚴厲試驗。
但,一通來自醫院的深夜緊急電話,輕而易舉……擊垮了她堅強……
因為她那正在隔離病房裡,做著手術前「殲滅性」療法的母親,撐不過難挨的痛苦療程,閉上了雙眼,就此離開人間。
衝進醫院,看著病床上已被蓋上白布的母親,慕真衣淚水盈眶,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就這樣走了。
掀開白布,看著母親蒼白的遺容,斗大淚珠自她淚濕的眶裡滾滾滑落。
「都撐這麼久了……她都撐這麼久了……」她淚眼濛濛。
「真衣,別難過了。」清楚慕家母女狀況的護理長,安慰著她。
「護理長,為什麼會這樣?她都撐這麼久了,你們也已經幫我們找到捐髓的人了,為什麼她卻……」灼燙的淚水,一再滑下她的頰。
「也許是你母親不忍心再看你為了她,遭受泰勒母女的折磨吧!」輕拍她的肩,護理長輕聲歎氣。
「那些折磨算什麼?」為了可以從泰勒夫人手中,拿到泰勒先生生前留給她母親的救命錢,她連自尊都可以放棄了。
「只要她們肯拿錢給我媽治病,要打,我讓她們打,要罵,我也讓她們罵,就只求我媽的身子可以快點好起來……」她嗓音哽咽,淚水直落。
「我知道,我知道。」輕擁著她,護士長直歎氣。
「你知道?那,她為什麼不知道?」
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真衣雙膝跪地,清淚決堤,滾滾滑落。
*** *** ***
連續幾天聯絡不上真衣,沒人可以哄、可以拐,坐在執行長辦公室裡的鐵法蘭,感覺內心好空虛。
唉,自那一晚,她突然說有急事切斷與他的通話後,他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就算他打手機找她,傳來的也全是關機的回應。
唉,到底跑哪去了呢?找不到她,他全身懶洋洋,做事都提不勁了。
感覺心口被一塊大石壓住,靜不下心辦公的法蘭,點燃一根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巴黎的黃昏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