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和他真的只是陌生人,我只知道他是這家公司小開,一定是姓羅,但叫什麼就不知道了。我和他是互不相識的,他,只是我的上司而已。
「Stranger?」他挑起眉,伸出手,「韓雨小姐,我叫羅逸。很高興認識你,可以請你共進晚餐嗎?」
「慶祝初識?」我看著他伸過來的手,和他一直以來淡然表情中的一點不確定。
「Yes.」
「OK.」
這種地方不是我應該來的,我打量餐廳四周,想著。
我常去的那種餐廳——哦,或者說,我平時去吃飯的地方甚至算不上餐廳,只是小飯店或路邊攤——是亮亮的燈,白白的牆,再加上牆上亂七八糟的畫。時常會聽到鄰桌談生意的人大吵,或誰對朋友發洩著工作生活的種種不如意。絕對不會是這種很有「氣氛」,柔柔燈光柔柔音樂,生怕人太多桌子之間離一條河的地方。這種地方,連呆一會兒都會覺得不自在。
看,這就是差距。我在我的世界很舒服,為什麼要把我拖到這種地方受罪呢?
麻雀變鳳凰總會有這樣的場景,然後不懂餐桌禮儀的女主角就會表現出她自然天真不作偽的一面,讓男主角更加賞識。或者是女主角更加明白她和男主角的生活差距,然後對男主角油然產生崇拜感,對他的「垂青」加倍感激。
可惜我沒有什麼天真可以表現,因為我是學英語的,西餐的基本禮儀算是公眾課之一,而我對公眾課一向還算用心。儘管因為缺乏實際經驗有些笨拙,唬唬人還是可以的。
不過對面的人才真是有完美的餐桌禮儀,一舉一動都優雅極了。有什麼好拽的,天天吃這個的話我也可以做到很完美啊!
「小雨,你能不能不用那種批判的眼光看我?」他停下叉子,平靜的問我。
「有錢不是我的錯,我並不是想把你帶到這種地方出醜,我知道你一定是懂餐桌禮儀的。如果說我選錯了地點,我道歉,因為我的確不知道其他比較好的地方。但是,你能不能只把我當成一個比較有錢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敵人?」
我承認我心態上有問題,我本能的把他的一舉一動都看成居高臨下的施捨。即使我知道他是沒有惡意的。
是自卑吧,即使不認為有什麼可自卑的,但還是知道,這個世界真的是以地位來分人的,而我們,恰好屬於最多也最低的一層。因此,對著高高在上的人們,會因為自卑而心理失衡。
我的性格,還真是差勁呢!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這男人沒有高人一等的語氣,我該知道的。
「小雨,你的性子太強,不適合與人打交道。」他的話很中肯,我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改的。」剛強易折,有稜角的人不適合這個圓融的社會,尤其像我這種無背景人士。
「你不用改……」他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改口了,「你現在是我的文秘,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謝謝。」我是惶恐的,對著這個陌生的世界,但他給了我一條我最能接受的路。
「From the moment on.」他忽然說。
「什麼?」話音剛落我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了,輕輕柔柔的音樂,恰好是我很喜歡的歌。
Shania Twain的聲音在這種環境下聽來格外悠揚,「From?this?moment?life?has?begun. From?this?moment?you\'re?the?one…」
——從此刻起生命開始,從此刻起你就是唯一……
羅逸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在這樣的樂聲中,竟給我一種感覺,他是在對我說著這句話。
搖頭搖頭,音樂的魅力就在與此,不管是怎樣的平凡,都享有自己的天籟。Shania Twain的歌是給每一個人的,我只是其中渺小的一員。至於他的眼神,只是燈光音樂高雅環境之下的錯覺罷了。這種地方,本來就是讓人忘卻凡事,飄飄然產生錯覺的場所。
「又在想些什麼?」羅逸問。
「我在想,這裡很漂亮很有氣氛呢!」我回他一個笑。
「騙人。」他伸出手彈我額頭,「你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腦子裡裝的,一定都是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我是『泯然眾人矣』的平凡人,哪裡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您過譽了。」每個人腦子裡的東西都是與眾不同的,要是一樣,那才是心有靈犀好不好?
「是你過於自謙了。」他見我嘻嘻哈哈,倒也不再說什麼,和著曲子的高潮,居然唱了起來。女聲的歌曲在他口中不顯突兀,他倒是有一副好歌喉,可以改行當歌星。
「From?this?moment?as?long?as?I?live?I\'ll?love?you, I?promise?you?this. There\'s?nothing?I?wouldn\'t?give, From?this?moment?on.」
——此情不渝,我向你保證,我甘心給你一切,從此刻開始。
那句「I promise you this」他唱得極重,重的幾乎撞進了我心裡。
強笑,這句話太曖昧,聽起來讓人很難懷疑。可是啊,心中幾乎同時泛起了另一段旋律,讓有一點波瀾的心歸於死水。Promise,承諾,諾言……諾言來之不易,卻是最容易消逝的啊……
「這種時候,你就不要想些『Promises don』t come easy』之類的話來掃興了。」他彷彿知道我的心思一樣阻止我的胡思亂想。
「那天那兩首曲子是你選的!」我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