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回答,「我沒想到,在『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時,會有人真的唱出來,還帶著那種嘲諷的笑。」
「我是那種很彆扭的人,不諷刺一下心裡會不舒服啦!」他那個時候離我那麼近嗎?連我小聲唱歌的聲音都聽得到?還是我自以為唱得聲音小,其實是非常大的?
「李商隱的那首詩太悲了,我不喜歡。」不會吧!我總不會連那句詩都大聲背出來了吧!我有些尷尬,內心被別人看穿了一樣的尷尬。自言自語被別人聽到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對我這種彆扭的人而言。
在我拚命回想自己是不是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之時,他繼續說著,「我現在很後悔當時選了『The Last Waltz』作為你我第一次共舞的曲子,太淒涼了。」
The Last Waltz,一見鍾情之後的曲終人散,前半段共舞的浪漫和後半段人去歌留構成了完整的故事,經典到不能再經典的故事。
「共舞一曲,曲終各散,這是正常的啊。」我眼神一黯,很快又露出笑,「沒有人能永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就算有共舞的緣分,也只是一曲的時間罷了。」就像戀愛,就算有相戀的緣分,常常,也只能共度幾年甚至月餘而已。
這世界啊,最後的結果不過殊途同歸,不同的只是過程罷了。
「為什麼這麼悲觀呢?人,總是會有另一隻手可以相攜至老的啊!」羅逸看我,竟然說出了聽來很奇怪的話。
我斜著眼看他,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種「天真」的想法。
「老大,現在分手啊離婚啊都成了家常便飯,哪裡有天長地久可以保證的?」何時開始,愛情成了速食食品,更像是一種消遣和潮流,一段一段精彩紛呈,不過是一幕幕短劇,幕落戲止。
羅逸眼中飛快滑過一絲情緒,然後換上了若無其事的笑,似乎有深意的說:「天長地久不是保證出來的。」
「是啊是啊,英雄所見略同。」難得我和他可以達成一致,我點頭。每次看電視啊小說啊的時候看到誰發誓「我永遠愛你」時,總是嘲笑嘲笑再嘲笑,如果再加一句「若違背誓言,叫我不得好死」那就更加好笑了。明知道老天管不了那麼寬,這樣矯情給誰看哦?
「而是見證出來的。」侵略性的眼神看向我,我怔住,他趁機握住我的手。
色狼!好像大叫一聲,但看看周圍環境……
唉,原來這種場所還有一個壞處,那就是被吃豆腐時沒有辦法動作和聲音太過激烈的反抗。可是,我的豆腐,也值得一吃嗎?
就在我和他大小眼互瞪的時候,音樂演奏到「All?I?need?is?just?the?two?of?us?」,旁邊傳來第三個聲音,打破了我與他之間僵持不下的氣氛。
「逸,你怎麼在這裡?這位可愛的小姐是誰呢?」隨聲「飄」來一位大美人,長相清麗而脫俗,氣質高雅而大方。就是那種如果不是第一女主角,也一定是女主角強而有力的情敵的美女。
我又忍不住想笑了,想問我是什麼人還要拐彎抹角,大概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我的平凡,居然加了個萬用名詞「可愛」——可憐沒人愛才是真的。一面可以裝得若無其事,一邊可以讓我放鬆警惕對她產生好感,這種做法,多麼像發現男友外遇後小心應對的癡情女友啊!而我扮演的,又是怎樣的角色呢?
如果我是女主角,那麼這就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新人見舊人的場面。新人心中該是忌妒啊,自慚形穢啊或暗生警惕之類的感覺。而舊人,如果不是默默含怨,就是爭風吃醋,盡力傷害女主角。
如果我是女配角,那麼就是用來刺激女主角的,讓她更快發覺自己的心思,再受那麼一些些的傷害。若我是最終的那個大Boss女配角,也許女主角還會因為我而遠遠離開,直到男主角追上她並澄清誤會——當然,誤會一定是很容易澄清但女主角不管智商多少都不會看出來的,而最後的解釋也一定是男主角一句「我愛你」便可搞定的。
我想我一定是女配角吧,但是我不想做出什麼讓她誤會的事情,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我沒有當那種極惡boss的資質,就算她想幽怨,對象也該是男主角,而非被他拉出來吃飯的小下屬兼路人甲我。
「醉蕊,這是我的秘書韓雨;小雨,這是我家世交之女沈醉蕊。」羅逸介紹著。多麼平淡的語氣,我一時間很想笑。誰說我們中一定要有一個是女主角的?我當然不是,她好像也不是。
「沈小姐好。」又不是想立威掰腕子,握手就免了。我比較好奇的是她的名字,聽起來饒有古意又繞嘴,這年頭也有起這種名字的人啊!果然是與我等不同的上流社會,我本來還以為「韓雨」這名字已經詩意得要死人了。中學時就常常有人拿我名字來做文章,什麼「寒雨連江」之類的。「沈」在古語裡通「沉」字,那麼她豈不是沉醉的花蕊?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麼漂亮的秘書?」沈醉蕊的反應是對我微微一笑,然後轉向羅逸。人美就是不一樣,忽略別人都忽略得理所當然。「又換秘書了?帥哥果然魅力非凡,一向幹得很好的李秘書也逃不過嗎?」
我收到她眼中的警告,雖然知道她並非善意,也笑著感謝她。摘花是要刺到手的,像羅公子這種長在高處的「花」,只是仰視就已經令我近視的眼睛發花了。我一向懶也一向怕痛,是不會做這麼白癡的事的。
羅逸看到沈醉蕊的眼神,臉沉了下來,問她:「醉蕊,你是和朋友一起來吃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