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吸了好幾口氣之後,她這才怯怯的抬起烏眸,越過蝮兒的肩膀望去……
映入她眼中的男人,是個高大魁梧,有著危險與放肆氣質的英俊男人。
才看了一眼,賀蘭媛又忍不住升起想轉身逃跑的衝動。
皇甫熾比她記憶中更粗獷剽悍、更威猛高大,印象中帶點自負狂妄的黑眸,因為經過戰爭的洗禮,多了一股沉穩內斂的光芒,有如刀刻的五官,也變得冷硬如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忙完公事的緣故,面無表情的走在大街上的他,看起來格外嚴肅嚇人。
天!他看起來好恐怖,好像剛被放出來的猛虎,隨時準備吃人。
他會記得她嗎?他會一眼就認出她嗎?會不會她一開口他就一拳把她揍到天邊去掛著?那只隨意按著劍柄的大手看起來好像很有力,要辦到這樣的事應該一點也不困難吧?
不過,應該也不用他費力出手,只要他開口叫她滾,她大概就會不支倒地了?
逃避現實的東想西想時,強烈而具壓迫感的男性氣息已經陡然靠近。
完全不能靠自己雙腿移動的賀蘭媛被蝮兒拖著,硬生生地擋住皇甫熾的去路。
「站住!」蝮兒中氣十足地大喊,下巴還挑釁地揚起。
她身邊的賀蘭媛則不停地東張西望,彷彿她只是一個突然被捲入的路人。
皇甫熾陡然停住,黑眸微微瞇起,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一對怪怪二人組,半晌之後,薄唇吐出冰冷的字句。
「讓開。」
簡單的兩個字,從他的嘴中說出來,就好像如山的軍令般具有不可違抗的效力。
本能地,賀蘭媛速速移動腳步。
下一刻,她被蝮兒連人帶布囊地扯回來。
蝮兒兇惡地扭過頭,正打算開口數落賀蘭媛,卻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束稻草。
「把這鬼東西拿開。」她完全不知道賀蘭媛什麼時候抓了這麼一束稻草來遮住臉。
「我……我這樣就好了。」膽怯的言語從稻草後飄出。
即使事先已經戴上笠帽也遮上重紗,賀蘭媛還是沒有勇氣面對那張俊酷的臉。
即使多了這束用來擺水果的稻草,她依然能清楚的感覺到那雙冰寒如刃的目光正在她的身上不住地打量著。
「什麼叫作妳這樣就好了?我拜託妳有點骨氣好不好?」蝮兒說著就伸出手去扯賀蘭媛的稻草;然而她東躲西閃,怎麼也不肯把那束礙眼的東西拿開,蝮兒抓了幾次,都只是抓到幾根稻草。
斷裂的草根被隨手拋棄,一根又一根地掉落在地上。
皇甫熾擰著眉,一聲不吭地往旁邊移動。
下一刻,他再度被擋下。
「等一下,你不能走。」百忙之中,蝮兒還不忘抽空伸手去攔他,另一手也沒閒著,連著稻草把賀蘭媛扯到自己身邊。
皇甫熾的濃眉擰得更緊,黑眸射出不耐的光芒。
「給、我、滾、開。」皇甫熾高大的身軀微傾,用最輕柔、最緩慢的聲音說出最危險的字句。
聽見那如冰刃般滑過背脊的聲音,賀蘭媛本能地退後好幾步,差點沒按照他的吩咐用滾的。
天啊!一個人怎麼能可怕到這種程度,只是輕輕開口,就好像能將空氣撕裂一樣。
她、她、她……她還是勸蝮兒打消報仇的主意好了。
賀蘭媛恐懼地想著,好像跟皇甫熾有過節,一心一意想要挫他銳氣、滅他威風的人是蝮兒一樣。
只是,當她轉過頭時,卻遍尋不著蝮兒的身影。
咦?她左顧左盼,還是沒看到蝮兒心裡越來越害怕。
不會吧?難道在剛剛的一瞬間,蝮兒就已經被這個恐怖的人給解決了嗎?
是被打飛到天邊還是踩扁在地上?哦,他的手腳真的好俐落,居然能快到讓人無法察覺,事後又不留痕跡。
嗚嗚,現在該怎麼辦?沒了蝮兒坐鎮指揮,她甚至比手中緊抱的這束稻草還要脆弱,還要不堪一擊。
帶著些許汗味的男性氣息陡然逼近,強大的男性力量輕易就將那束稻草抓離。
他彎下身,閃著寒芒的黑眸隔著重紗望進那雙清澈無辜的眼。
被他這麼一看,賀蘭媛當場魂飛魄散,嚇得連呼吸都停止了。
濃重的陽剛氣息透過重紗的縫隙,危險地繚繞著她蒼白如雪的小臉蛋。
她雙拳掐得死緊,額邊的冷汗一大顆一大顆的冒出來,少了稻草遮掩,她就像突然全身赤裸般驚慌失措,剎那間腦海中閃過幾十種關於自己的死法。
她會被一劍殺死,不是一劍殺死也會被一手掐死,不是一手掐死也會被一腳踹死;總之不論如何,她的下場都只有四個字──慘不忍睹。
不只如此,被殺死之後的她,屍體還會被肢解,然後一部分丟在護城河裡餵魚,一部分丟在終南山喂老鷹,其餘的隨便丟棄在荒野,讓那些野貓、野狗叼著四處走……
腦海裡被各種驚悚的想像塞滿,讓她甚至覺得此刻的自己早已魂歸西天。
「妳如果沒事,就給我滾遠一點!」
更酷寒的聲音猛地傳來,打破她的死亡幻想。
賀蘭媛猛吸口氣,倒退兩步,白嫩的小手狂拍胸脯。
拍了一會兒之後,她才慢一步地想起──
「咦?我怎麼還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已經被他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死了嗎?我現在是人還是鬼?」
由於無法確定自己是否依然安在?她先是捏捏自己的臉頰,然後看看雙手,最後乾脆拉起裙襬,確認自己是不是浮在地面上?
她這些怪異的舉動落在皇甫熾的眼裡,將他原本就所剩不多的耐性徹底用罄。
該死!
他火大的逼近她。
「妳很想變成鬼嗎?我不介意幫妳。」他用最輕的聲音說出最可怕的威脅,同時握緊拳頭,努力克制著讓自己說出的話變成既定的事實。
討平百濟後,原以為可以回京休養一陣子,沒想到京中的事務遠比戰爭更加繁雜瑣碎,上朝比打仗還累,下了朝之後的公事比殲滅敵人更加艱難百倍。
壓抑了一天的情緒極度需要宣洩的出口,他很樂意拿眼前的不速之客來出出悶氣,儘管她是個看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姑娘,儘管她玲瓏嬌小得宛如掌中的一顆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