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你的鞋,湯馬士,」她平靜地說,「我想要去找我哥哥,布萊恩。」湯馬士毫無異議照著地的話做,開始努力穿上那雙老式靴子,可是它實在是太大、太緊、太僵硬了,而且它居然還有個尖頭,活像是籃球運動鞋一樣。等到他試著踏出腳步之際,更證明了它只會使走路變得更加困難。
不過當他披上那件軋別了呢的夾克時,他向自己保證不再埋怨,畢竟,她也費了不少工夫才給他弄來了這些衣物,而且,畢竟,這反正也只是場夢罷了,他只需要繼續順勢走下去就行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鐘聲響起,嚇得麥姬和湯馬士都不約而同停下腳步,盯著對方。「今天是禮拜天嗎?那該不會是教堂的鐘聲吧?」她搖搖頭。「商店在禮拜天是不開門的。來吧!我們去瞧一瞧是怎麼回事。」於是,他們倆一起爬上了一座小山丘,一路上似乎也沒有人多注意他幾眼。因為,每個人似乎都一心一意急著趕到山頂的那座老教堂。從他們交頭接耳的低語聲中聽來,顯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即將發生了。他們倆找了個靠邊的位置以便觀察。
麥姬開始逐一念出每個人的名宇,而湯馬士則驚訝於他們的模樣 倒不是他們雖乾淨怛破舊的衣服上露出的無數補釘,而是他們臉上的表情,尤其是他們的眼睛,似乎都在訴說著故事。他甚至無法在其中發現一絲希望,彷彿凡事都已成定局,不能改變,沒有轉機。
湯馬士不禁在猜想這些人已經掙扎多久了,因為,男人們個個看起來憔悴而嚴肅,而且都站在女人後而,而女人們則面帶笑容,或緊抱著懷中尚在襁褓的嬰兒,或緊拉著沉默聽話的小孩跟在她們裙邊。
而除了他以外,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教堂的那道綠門上。就在此時,門彷彿應聲一般打開了,一位神父隨即出現在門口,後面還跟著兩位身穿老式雙排扣外套的男士。
「安德魯神父,」麥姬低聲說道,雖然也沒有人會聽得見她,「他旁邊那個一臉卑鄙的小矮子就是納特.高溫,也就是『芮汀煤礦公司』的老闆,至於那個高個子的,我不認識。」湯馬士可以從地語氣中聽出仇恨與不屑,當她念出那名煤礦主人的名字時曾厭惡地噘起嘴巴,幾乎想要對那人吐口水似的。
湯馬士覺得這個自稱她是麥姬的女人真是充滿了驚奇,她是這麼地純真率性,完全不同於那個害羞靦腆的小修女。此刻,他追隨著她的視線,發現她正極目在人群中尋找她的哥哥,不過才一下子,他們倆的注意力又被神父低沉響亮的聲音吸引住了。
「雷海伐鎮的居民們,我有個好消息要向大家宣佈。納特.高溫先生今晨前來找我,並且向我提出一項我也認為很好的和解建議,希望能結束這場已經主宰大家生活這麼多個月來的紛爭。」
湯馬士感到四周的人紛紛發出不安的嚷聲,似乎都不相信這項聲明。此時,神父又揚起下巴,繼續發言。
「我們都曉得在芮汀大樓辦公室裡發生的不幸意外,這次意外不僅造成重要紀錄被損,同時據可靠的目擊者證明,我們也深信在這場爆炸中損失了一位成員。試問,還要有多少人必須為這場罷工犧牲性命?」
他環視著群眾的臉,「高溫先生因此向我提出一項得以釋放康納.洛弗提的和解……」在隨即響起的歡呼聲中,有人大喊:「這樣一來豈不是太慷慨了嗎?難不成是因為他在這場大火中損失了他一手捏造的『證據』?我看高溫根本就是沒戲唱了!」神父並未理會那人的抗議,只是舉起手來,要求安靜。
「令年五月份的所有債務紀錄也同時被毀……」
話還未完,又響起一陣更大的歡呼聲,神父不得不拉開嗓門大喊,控制整個混亂的場面。「我們都曉得雷海伐鎮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負擔,尤其是欠公司的錢,而這些債務還「怎麼解決?」有個惱怒的聲音追問著,「就連唐雷普那個賊小子也不曉得我們每個人欠了多少錢。」
安德魯神父探吸一口氣,就連湯馬士這個外人也看得出這個動作意味著神父即將要宣佈極重要的大事。「所以每一戶將計以三十元的債務……」
那陣不滿的騷動果然一如預期,而安德魯神父又得嘶聲大喊。
「不過這一切都得以達成和解為前提。高溫先生已經同意,只要你們願意回去工作,便會考慮此事,工資暫以一天一元計算,加上——」「那麼損壞的費用由誰來負責?還有租用的東西又怎麼算?還有我們下坑的油燈錢哩?!那一塊錢馬上就會少得連我們目前之所以罷工抗議的五毛錢都不如!」麥姬忽然喊出那人的名字。
「布萊恩……」
她說著,伸長了脖子去望他。他正站在林恩.鄧李維、傑克.唐納休和巴比.漢尼根旁邊。但她的目光只集中在她哥哥身上。棕髮藍眼的布萊恩,他帶給人尊貴威嚴的形象,即使他那件襯衫還需要補上一兩個扣子,麥姬心想。這時,納特.高溫湊近神父身邊,低聲說了幾句悄悄話,安德魯神父聞言後點點頭,清清喉嚨,再度準備向群眾發表聲明。
「布萊恩,你和林恩.鄧李維將代表雷海伐的全體礦工,還有詹米.羅安提!」大家似乎都很滿意這個決定,除了麥姬。
「這是個騙局!故意設計的圈套!」她破口大喊,儘管沒有人可以聽到她,「詹米.羅安提是個該死的叛徒!」
湯馬士張大了嘴,吃驚地盯著她!此刻的她,氣得兩頰通紅,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她眼裡似乎盈滿淚光,隨時都會奪眶而出,但並非出於悲傷。
這位瑪格麗特修女,抑或「麥姬」,似乎正準備衝上前去,跟礦場主人拚個你死我活似的,而且,似乎也沒有旁人能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