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定下來!」他輕聲低語,「沒有人聽得見你,你也知道。」
她嗤之以鼻。「那麼你來告訴他們,他們可以聽得見你啊!」
湯馬士搖搖頭。
「告訴他們那個羅安提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他交叉手臂,圍在胸前,再一次搖搖頭,只希望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我才不要!」他低聲說,「我又不認識他們,靖你安靜下來,仔細聽!」
奇怪了!他幹嘛要跟他自己的夢爭吵哩?!她投給他一個不屑的眼光。
「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擺出高高在上的紳士姿態?我出身在這裡,我認識這些人。詹米.羅安提是個窩裡反的內奸,他會害死布萊恩的。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神父正繼續說明礦區主人的和解內容,湯馬士便趁此機會,慢慢退出人群,而她只好跟著他退出來,正如他原先預期。「好了,現在你給我聽著,」他一直等到遠離鎮民之後才開口,「你別想在這裡指揮我,告訴我該怎麼做。這是我的夢,我甚至不知道你怎麼也會在這裡面。所以,你或許跟這些人很熟,或許你真是奉派來當我的導引,可是,你別想對我下命令。你難道不瞭解他們很可能會懷疑我,甚至連你哥哥也會?! 我在這裡只是個外人,我不能就這樣無憑無據地告訴他們誰是內奸,而且還是個沒人看得見的女人告訴我的!」她垂下顫抖的嘴唇。
「那你一定得想辦法認識我哥哥布萊恩,想辦法贏得他的信任,好讓他相信你講的話。我沒辦法救他!湯馬士,只有你能了。」這樣的一個夢未免也太戲劇化了,然而他竟發現自己在說,「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她忽然對他露出嫣然微笑,而他感覺自己一顆心立刻融化在她甜美動人的笑容裡。「你是個體面的男人,湯馬士,你的第一步就是得通過費茲休斯的酒館,而我,一定會幫你到底!你放心吧!」「繼續向前走!」
湯馬士可以感覺到在他一路穿越過這間老式酒吧之際,十幾對眼睛投過來的懷疑目光。他從眼角瞥見酒吧後面有間理髮店,但大部分的男人都戴著帽子,沿著長桌排排坐,玩著棋子或紙牌。雖是夏天,老人們的肩膀上還圍著披肩。人人臉上表情灰暗,彷彿已經沒有多少生命力了。而他只能努力地提醒自己別盯著人家看,耳邊聽著麥姬的命令,繼續走向那道長長的吧檯。
「告訴他你要來一品脫!」麥姬吩咐著,同時望著吧檯後面的提米.費茲休斯,「別垂下你的視線!湯馬士,因為他正等著你這麼做。快上前去啊!告訴他你要一品脫他店裡最好的酒。」
湯馬士試著擠出一絲微笑,「我…我要一品脫你店裡最好的。」
費茲休斯只是瞪著他。「我最好的什麼?」
「你最好的酒。」湯馬士開始被這個酒館主人的態度弄得惱火了。
「那你就應該說出來啊。一個男人,想要什麼就該直說。我又沒辦法看穿別人的心!」「那就告訴他你反正也沒這個期望!」麥姬在旁搶答,語氣裡有絲怒意,「告訴他你並不是有意給他添麻煩。」「我並不是有意給你添麻煩!」湯馬士以較平靜的口吻再重複一遍,「我只是口渴而已。」」
他真想告訴麥姬別太失望或太心急,因為他實在也很難在她講的話中分辨出,究竟那是她真心想要試圖幫忙,或者只是她一時氣憤的情緒反應。酒堡這時倒滿了一品脫的麥酒,放在他面前。
湯馬士拿起來,啜了一口酒。老天!這種酒遠比他平日喝慣的啤酒要烈得多了。他趕緊制止自己,千萬別當場吐了出來。「你是新來的!」
這根本也不是句問話,但湯馬士還是點點頭。「今兒個早上才來的!不過從教堂前由宣佈的事看來,我這回來得正是時候。礦場八成又要重新開工了!」費范休斯繼續瞪著他,似乎準備隨時跳起來打一架。
「喔,這麼說來,那你豈不是最幸運的小子了嗎?這會兒他們一定在招募人手了。」湯馬士發覺有兩個人這時正慢慢走過來,靠近他兩邊,並朝酒保點點頭。於是那名酒保不發一語地又端了兩大杯酒來,擺在新來者的面前。
湯馬士瞄了麥姬一眼,發覺她正以無限敬慕的眼光望著其中較高的那個。原來這就是布萊恩。這個以如此猜疑的眼神盯著他看的傢伙,現在他得以近距離看得更清楚,也看得出他與麥姬相似之處——特別是那對眼睛和嘴角。「那你又是打哪兒來的啊?」布萊恩盯著吧檯後面的鏡子問道。
「告訴他們你是從亞胥蘭來的。」麥姬說道。
「亞胥蘭。」湯馬士複述一遍。
「那麼你該認識歐弗雷提一家人羅?」
麥姬對她哥哥咧嘴一笑。
「他是想要試探你,套你的話,告訴他你認識道爾一家人,尤其是邁可。快啊,只要聳聳肩,就好像…」湯馬士聳聳肩,打斷了麥姬。「我也不能說我認識他們啦!」他拿起他的酒懷,再啜了一口,「不過,這回倒是邁可.道爾建議我試試看雷海伐!,」
「邁可?呃?」布萊恩應著,「一頭紅髮紅得跟狐狸似的,我還記得。」麥姬再度對她哥哥微微一笑。「告訴他邁可灰得像只獾一樣!」
湯馬士不由得露出微笑。他發覺自己竟然開始喜歡起這挑戰,也開始有點樂在其中了。於是他以略帶愛爾蘭口音的輕快語氣回答。
「喔,我倒記得老邁可的灰髮灰得像只獾一樣,你一定是在講另外一個人吧。」好一個大夢!湯馬士心想,也許它還是充滿樂趣的!突然之間,就在此刻,事先毫無一點預警,待在湯馬士左邊的那個人從背後抓住他,把他的兩隻手臂往後一擰,同時用大手繞住湯馬士的脖子。「嘿!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