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另一個聲音答道,「憑你在這裡撈到的財富,你在芝加哥一定可以過著大好日子,我們只需要你在審判時作個見證,然後你就可以自由離開!」
隨著腳步聲的逐漸走遠,她再也沒辦法聽清楚他們的對話了。現在正是時候!再不行動就要來不及了!
她把手裡的提包,連同那一大束花,慢慢放到地板上,她可以感覺得到她的掌心冒著汗,她的心臟跳得飛快,快得幾乎連剛才那群人也聽得到它了!而且她很明白,假如她再不逃出這間辦公室的話,她一定會不支倒地,跟著這包炸藥,一起炸到冥府去了!
她逐步退後,抓緊門把在手裡,然後用力一轉。
就算她現在被詹米·羅安提和納特·高溫給逮到,那也總比被炸死在這裡要好得多!現在情況已經不容她再拖延片刻,浪費寶貴時間了,畢竟,從她剛才踏進這個該死的地方到現在,一定也差不多五分鐘了。
打開門,麥姬懶得再去看一眼剛才那群人走過去的方向。此時此刻,她只剩下一點點逃脫的機會了,而那道門,那道唯一的生路,看來顯得離她好遠、好遠。
此刻真實得就像她曾親身體驗過的嚇人事物一般,恐慌佔據了她的身心,讓她不顧一切地,拔腿就跑。
她一定得跑到那道門的地方!
她一定得警告布萊恩:羅安提是個內奸!
她一定得逃出這——
然而,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陣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忽然在這時響起了。緊接著一股白熱化的力量從她身後急撲而來,硬推向前,她只覺得一道強烈的劇痛狠狠貫穿了她的背脊,然後,她整個人被拋向空中。
一時之間,她體驗到一種不可思議的驚奇感,一種怪異而難以言喻的飄飄然,緊接而來的又是另一道劇痛感,它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厲害,痛得她忍不住張開口,大叫出聲。
她根本沒聽見自己的叫聲,她只能迎接那片正逐漸以其柔軟無聲的羽翼,開始包圍著她的無盡黑暗。
然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第二章
這實在是毫無天理,一點也不公平!
為了保持平衡,湯馬士。葛雷·卡特再用了點力氣擺好他的雙腿,然後,望著在他眼前那面小鏡子的映影,皺了皺眉頭。
他看起來顯得好疲倦、好蒼老,甚至要比他三十五歲的實際年齡還要老。看來在一架L1011噴射客機的頭等艙裡洗把手,確實還是挺不好受的滋味,他愁眉苦臉地想著,因為,這可以讓你在剎那間恍然明瞭,原來,人生就這樣子過去了,歲月飛逝的腳步可是不饒人的。
但是,話說回來,誰又會相信呢?瞧瞧如今的他,站在這裡——一個位居成功頂峰的企業家,儼然就將成為唐納·川普的接班人了——哈,說得好像川普已經準備要遜位似的,而他自己,已經垂涎窺伺這個頭銜許久了。其實,這也只不過是媒體過度宣傳所造成的結果,可是,這種強有力的形象卻已經在大眾心目中根深柢固得無法拔除了,所以,如今他的生活,無論於公或是於私,都成為眾人議論紛紛的焦點、批評……甚至謠傳了,這種生活,也絕不是他十五年前隻身來紐約之際所能預見的。
他把雙手擦乾,然後揉住紙巾,繼續盯視自己在鏡中的眼神。他理應對此趟行程的豐碩成果感到興奮、愉快的,因為他才剛完成一項接管國內首屈一指的電腦公司的「友善」任務——這還包括了先前超過幾個小時的人工作業、十五個月的精心策劃,才完成的龐大任務——然而,說也奇怪,他竟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空虛。
過去,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但是如今,這股直覺卻在不斷告訴他,要放慢腳步,要停下來,好好遊歷人生,趁他把自己完全掏空之前!
他老爸向來是怎麼說的?……慢慢來,深呼吸,別心急,記住,人生最重要的是:家庭。其他的一切事物都可以被取代,唯有家庭不行。
噢!老天,他最後一回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早已經是遠到上輩子還待在梅德福鎮的年代了,如今,回想起那個小鎮,就彷彿是遠在天邊,而且,那裡再也沒有任何屬於他的親人在等待他了。
他伸出五指,撩了撩額前的髮絲,對著鏡中的自己歎口氣。他一定是累壞了!否則他怎麼會忽然回想起過去的陰影呢?!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爬進他那部跑車裡,然後兜它個一圈。不過,話說回來,他現在人在飛機上啊!
拉下門把,他打開那道窄門,慢慢走回他頭等艙的座位。他大可以放一卷「鬆弛壓力」的錄音帶,然後,就他能力所及盡可能地大聲咒罵一頓。他會從運河街出發,取道西邊高速公路向南,從世貿大樓經過新錢市。如果他運氣不賴的話,那條短短的隧道將會空無一人,讓他得以盡情對著羅斯福大道呼嘯。
雖然這只能持續一下子,但向來值得一試,因為,每回行車至此,也正是整個紐約市以其光輝燦爛向他迎面撲來之際。
幸好他那部車會在他降落之地等待著他,他再低頭看了看手錶,確定一下他還要等多久才能再度滑進駕駛座,再度感覺到生命力——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她。
他立刻煞住腳步,停了下來,檢查一下列於頭頂的座位號碼,以為自己搞錯了。
可是,號碼確實沒錯啊。
此刻,他座位旁邊那個剛才還空著的位子上,正坐著一位修女。
他猜想她不曉得用什麼妙計從普通艙跑過來的,於是,清了清喉嚨,他鎮定地坐回自己原位,試著不去注意那名女子臉上驚恐的表情。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她那股目不轉睛的注視眼光,於是轉過頭去,對她微微一笑。畢竟,十二年的教會學校訓練倒不全然是白費,當他開口說話之時,他忽然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十五歲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