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再說一次!」
「請你……休了我。」淚花盈眶,歐陽水若強忍著心痛重複道:「我和環翠今後不勞童公子再費心照應……我們會……」
「理由為何?」他打斷她。
「理由太多了……」她試著笑,彎起的眸卻將淚擠出眼眶,成串滴落。「我歐陽家欠你太多,連累了世伯、世伯母慘死;而我,也拖累了你,若不是我爹臨終請托,我知道……你不會娶我為妻,你怎麼可能娶一個害你家破人亡的女子為妻?」
縱然在這之前他信誓旦旦非她不娶,可是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她如何再相信他的決心不變?是她歐陽家害死他雙親、害他家破人亡的啊!
想到這一切一切,歐陽水若悲從中來,淚落得更凶了。
「妳怎麼會──」童嘯寒不可思議地望著她。「怎麼會以為我娶妳是因為岳父死前重托?」
「太多太多的跡象足以證明你……並不樂意看見我。」歐陽水若哽咽抽泣,繼續點出這兩年彼此相處的情形:「你躲著我,這兩年來,你不是練武就是遠行,我……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見到我;娶我也只是為了履行當年對我爹的承諾。」
「該死的!」童嘯寒厲聲打斷她。「是誰跟妳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是環翠那丫頭?」
「不、不是。」歐陽水若急道,怕他的怒氣波及環翠。「是我自己想的,是我不想再拖累你。」
「不是不想拖累,而是不相信我!」因為他一次食言,沒有救回她爹娘,所以再也得不到她的信任。「妳不相信我會照顧妳一生一世,妳認定我會像當年沒有救回妳爹娘那樣食言!」
「不是這樣……」她不曾怪他,從來不曾。
當時的情況,她雖沒有親眼看見,但從四周的慘況不難推敲;她知道他很難為,她的雙親亡故,他的爹娘亦身歿,他們在同一天失去最親的親人!
但童嘯寒讀不出她言語中欲透露的訊息,積累兩年的自責,加上她決意離開他而生的憂懼,使得他選擇以最狂暴的憤怒表現,猛烈的怒火燒蝕他的理智,無法思考自己說出的話合不合理。
「還是妳心中有人,想離開我到那人身邊?」
「不是這樣的,童公子──」
「不准妳那樣叫我!」狂怒的烈焰因此燒得更狂,童嘯寒猛地攫住她的雙臂。「我說過,不准妳再叫我童公子!」
他抓得她好痛……雙臂上的手指幾乎要掐進皮肉,歐陽水若忍住不敢呼痛;此時此刻,她知道她的丈夫更痛!
他的舉動、他的言詞、他的神情,在在清楚地告訴她,她方才說的話徹徹底底傷害了他。
這是否意味著他對她不只有責任,還有……愛?
領悟來得太遲,傷害已然造成,令歐陽水若在得知他對她仍有情愛而欣喜之際,也感到深深的懊悔。
聽見外頭的爭吵聲,連忙從屋裡衝出來的申非言與環翠看見這陣仗,後者懼於童嘯寒的怒氣,不敢太接近。
申非言心裡也清楚義兄的怒氣無人能擋,遂將環翠護在身後,連忙問道:「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明白,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一個專心練劍、一個鑽研醫書,怎麼一下子就吵了起來?
爭執中的夫妻對旁人所言恍若未聞;眼中除了彼此的傷痛,再無其他。
「嘯寒……」
帶著哭聲的輕喚像根針,扎得童嘯寒迅速收手,望著妻子的表情彷彿發現她身上長出利刺,驚訝、疑懼逼得他退離數步。
「對不起,對不起……」歐陽水若後悔極了。
她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會傷害他,她……她以為這樣對他最好啊!
她無意傷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傷他的力量。
「聽我說……」
歐陽水若伸手,試圖接近幾步之遙的丈夫;但隨著她前進的步伐,童嘯寒也一步步往後退,最後竟轉身施展輕功離去。
「大哥?」
「姑爺!」
「嘯寒……」承受不起太多悲痛,歐陽水若雙膝一軟,癱坐在地上。
「姐姐!」環翠不捨的道。
歐陽水若的珠淚滾滾落下,「是我……都是我的錯,嗚嗚……」
她誤會他、誤會他了……
嘯寒,原諒我!
那是她昏去前,意識裡唯一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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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已經睡了,聽環翠說,大嫂臉上還掛著淚,是哭著睡下的。」
夜半時分,申非言步出屋舍,走近義兄身邊說道。
「大哥,您跟大嫂是怎麼回事?我從來沒見過大嫂哭得這麼傷心,也不曾見您對大嫂發脾氣,怎麼這一趟回來就全發生了?」
「這是我與她的事。」童嘯寒淡道,暗示義弟不要多事。
可惜,不多事就不是申非言了。
申非言,照申老爹的解釋,是衍生自「論語」: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因他排行老三,故取「非禮勿言」中的頭尾兩字命名。
但依照環翠的說法:非者,不也;言者,說話也──顧名思義,申非言所代表的就是「生」來「不說話」會死的人。
由此觀之,環翠的解釋更能貼切地形容申非言這個人。
「我說大哥,別怪小弟多嘴,早些時候就跟您說了,最好讓大嫂知道您離谷是為了辦什麼事,讓我猜猜,您與大嫂之所以會發生爭執,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對吧?」
「多事。」
他猜對了。「也難怪大嫂誤會,丈夫一離開就是兩、三個月,就算回家也不過住個三、五天,要做妻子的怎麼不往壞處想?兩年了,也只有大嫂受得了被您這麼冷落。」申非言搖搖頭。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何嘗願意離開她?
「那就把您離家的目的告訴大嫂嘛,把話說開不就一點誤會也沒有了嗎?」
「她會擔心,她與我不同。」童嘯寒沉默了一會兒,復又開口:「水若性情溫順,重視人命,這些你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