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愛要有點甜有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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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語,拿了張名片給她,她看一眼就放進夾克口袋裡,什麼也沒問。

  出於一種習慣,他向她要了電話號碼,她倒是很爽快地給了。

  想至此,杜曉雷不禁自問,是因為知道了她寫小說才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她嗎?

  他不能肯定這一點,只知道她使他有了傾訴的慾望。

  她竟毫不遲疑地留了電話號碼給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異於往常。她很少留電話號碼給別人,一向只留傳呼機號碼,是出於安全的考量,也喜歡在一定程度上擁有選擇權,她可以回電,也可以不回電。

  掛上杜曉雷的電話之後,葛月把自己所有像樣的冬裝全攤在床上。

  她很失望,沒有一件是真的像樣的。她暗忖著哪天讀者要是發現一個整天在文字裡進出高品質生活空間的她,其實是個連套可以跟別人吃頓晚飯的像樣衣服都找不出來的女子,不知道會不會平衡一點。

  有人敲門。一定是宋紹鈞,她知道。他一向不按門鈴。

  她開門。「你沒加班啊?」

  「沒。」他提高了手中的塑膠袋。「哪,便當。」

  收下便當她才發現自己忘了打個電話給他,要他今天不用替她買晚餐。

  宋紹鈞是住在她樓下的老鄰居,從她家有三口人到只剩她一人,他一直是一個好鄰居、好兄長。

  「你還好吧?」他隨口問著。

  「很好。」她不知道一向寡言的他是否發現了什麼,卻也沒想對他說太多。「你回去休息吧,」舉了舉袋子。「謝謝。」

  像往常一樣,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她才關上門。

  放下便當盒,她回到臥室,毅然決然地抓起床上一條牛仔褲換上,再套上一件洗過之後才穿一次的高領毛衣,那是最乾淨的一件。

  對鏡檢查,她覺得應該沒什麼破綻,隨時可以出門。

  突然,她腦海裡出現了一些想法,坐回電腦前,她敲進幾句話:

  紅玫瑰是愚蠢的花,隨便澆點水,也許不必是純淨水,它就沒頭沒腦地盛開了,不知自己也許很快就枯了,不枯也可能被換掉,因為不再新鮮……

  立刻,她又把這些字句全數刪除。然後將一床的衣服掛回衣櫃裡去,把那種灰姑娘淹沒在一堆破衣服之中的寒酸味自心中壓下。

  接著,她拾起梳妝台上那瓶香水「TommyGifl」,宋紹鈞從機場的免稅店裡買回來送給她的。對著鏡子,她又不知道該把香水噴灑在何處,噴光一瓶恐怕都蓋不住她一身的寒酸味吧?

  放下香水瓶,電話響了。

  果然是杜曉雷,他就快到了。

  發現鏡子裡的人看起來很緊張,她到窗前站了一會兒,覺得平靜了一點才下樓。

  杜曉雷一身的名牌服飾和他的賓士跑車又使得她手心冒汗。

  「上車吧。」他的紳士風度也令她有股罵人的衝動。

  她坐進車裡,故作泰然。

  「喜歡吃什麼?」

  「你決定吧。」

  他點點頭。半個多鐘頭的一路上,兩人沒交談。

  日本料理店。

  他以日語向服務生點菜。她沒請他翻譯,只聽懂其中一樣叫「沙西米」。

  她安靜地打量著這家餐廳。餐廳以枝型吊燈為光線主體,四周是玻璃牆面,搭配白色烤漆餐桌椅,景象明亮得教人眼花繚亂,服務生的制服看起來比她的考究。

  她幾乎要肯定他是個情場老手。才兩天而已,他在她面前已將一個男人的客觀條件展現得淋漓盡致。他的外型還有加分的作用,這樣一個男人在情場上絕對是無往不利的。

  「你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她問。他的名片上寫的是某實業公司總經理,頭銜挺駭人,可是並不具體。

  「買進賣出,什麼都做。」他的補充依然不具體。淡然一笑,他也問:「你呢?你的工作就只是寫小說?」

  「寫字換錢。除了小說,偶爾也寫點別的,剛畢業的時候當過實習記者,後來就專心寫作。」

  他在此時拿出煙盒,點了根煙。她不意外他的此舉,因為他剛才跟服務生要的是吸煙區。

  煙霧繚繞間,她發現他看起來和昨日在花市裡的樣子很不同,多了一分深沉,一下子老了五歲。

  「不介意我抽煙吧?」拈熄了才吸了半根的煙,他問。

  她哼了一聲,然後一笑,算是回答。

  河豚上桌了。

  「這些餐具好精緻。」她望著為數不多,切得菲薄的生魚片,讚歎的卻是瓷盤。「連河豚肉都像是只供人欣賞,不是供人吃的。」

  「別那麼驚訝,」他先動箸。「能用錢買到的東西都不值錢。」

  這句話在她聽來也是諱莫如深的。她不語,夾起第一片河豚。

  他的行動電話響起。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抱歉一聲,他離座,到遠一點的地方才講電話。

  一直到他回座,她才又吃東西。漂亮的菜式陸續上桌。

  「如果你男朋友跟你一起吃飯的時候接電話,你會不會問他是誰打來的?」他喝了口魚翅酒才問。

  錯不了了,情場老手,她想。

  「你都是用這種方式來打聽剛認識的女孩子有沒有男朋友嗎?」不待回答,她對他說:「我沒有男朋友。」

  她可以不說實話,但就是說了。她承認自己在找不著像樣衣服可穿之時的確是惶恐的;但此刻她卻很想看看他的反應。

  「怎麼可能?」他是真的訝異,雖然語氣平平。

  「雖然你恭維得不著痕跡,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她微點了下頭。「其實,沒有男朋友並不表示沒人追我。有可能是我眼光太高,你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你是說你從來沒談過戀愛?」

  「你談過嗎?」

  她以問代答,暫時還不願告訴他說自己談過兩次戀愛。兩次的結果相同,說得好聽一點是對方先提出分手的要求,她同意;說得實在一點就是她被對方拋棄。

  「我是談過戀愛,不過沒修成正果。」他歪著頭答道,樣子又年輕了五歲。「有沒有興趣聽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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