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一僵,兩手緊緊抓著欄杆。
「如果妳要跳,最好先想想該如何付我違約金。」
她依然背對著他,他可以感覺到,甚至看見怒氣從她身體裡輻射出來。
「或許我該先要求我的團隊去調查妳名下的資產,以確定妳足夠賠償我投資在妳研究上的損失。」
她開始顫抖,他相信那絕非是因為冷涼的夜風。
藍斯雙手插在褲口袋裡,繼續冷聲道:「我原以為妳的膽量和智慧足以主持這項研究,所以才答應和妳結婚的提議,但顯然是我評估錯誤。下一次,我會事先要人評估我妻子人選的精神狀況——」
她猛然回身,抬手就朝他的臉上揮去。
他卻早已料到,閃電般抓住了她在半空中的手腕,她憤怒的揮出另一隻手,他卻用另一隻手,同樣逮到了她,制止了她的攻擊。
他將她兩隻手反扭到身後,整個人拉到他身前,她眼角閃著淚光,氣憤不已,卻又掙不開他的箝制。
藍斯緊緊的抓住她,冷著臉道:「可惜的是,妳名義上已經是我的妻子。」
「放開我!我立刻去通知律師,和你辦理離婚手續!」她憤怒的低咆著。
「很好。」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冷冷的道:「我也想,但現在的我禁不起這樣的損失,巴特集團正在進行重整,我必須有個妻子,有個家庭,以符合我父親對接班人的要求。妳要離婚,可以,等我談下了手邊這幾件案子,真正接掌了屬於我的東西,到時妳想做什麼都可以。既然妳已經無法進行研究,我相信妳至少還可以當個稱職的花瓶。」
她小臉煞白,激動的道:「那是我的研究,我當然可以——」
「以妳現在這種情況嗎?」他譏諷地打斷她,「我不認為妳的精神狀態足夠主持經費如此龐大的實驗,我已經和強森·貝魯特博士聯絡過,下個星期就將實驗室的主導權交給他。」
「你不能這麼做,強森是個自大的蠢蛋,測試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我當然可以。」他斬釘截鐵的再次打斷她,「強森博士擁有多年的奈米研究經驗,我相信他能輕易勝任。況且我附加的合約上清楚寫明若因妳本身個人原因導致實驗無法進行,妳必須無償將這項研究的技術轉移巴特集團,妳看過了,也簽了字,我相信這三個星期妳已違反了合約。」
她驚慌又氣憤的抗議,「我本來是在實驗室裡的,是你——」
「我第二天並沒有阻止妳回去。」他看著她,冷硬的開口,「接下來三個星期也沒有,是妳自己只會自怨自艾地龜縮在房裡,也是妳自己放棄了親手完成一切的權利。」
她粉唇輕顫,想開口,卻對他的指控完全無法辯駁,全身的力氣像是在瞬間被人抽去。
「我已經遵守了我的承諾,也盡了我的義務,現在該妳實現妳的。」見她不再反抗,他鬆開了她的手。
她幾乎站不住腳,卻不願意在他面前倒地,即使眼前已經開始發黑,教她看不清他冷酷的面容,她依然硬撐著,站得挺直無比。
夜涼如水,她環抱著自己的腰,這一輩子,她再沒有比現在更冷的時候。
可是,他冷酷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下個星期開始,妳必須陪我出席商業應酬,明天我們就搬回紐約市去,妳有五天的時間可以把妳自己弄得像樣點,別丟了我巴特家的臉。如果妳做得夠好,我會考慮取消妳支付這項研究損失的賠償要求。」
火氣再次竄上腦海,她氣得全身發抖,卻擠不出任何字句。
他看也沒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了出去。
她無法動彈,只能凍在原地。
*** *** ***
藍斯關上了門,走回自己房間。
他拉開領帶,解開袖扣捲起衣袖,然後,倒了一杯威士忌,才漫步來到落地窗邊。
窗外,月明星稀。
隔壁的陽台上,身穿白色衣裙的她,仍僵站在那裡。
他沒有開燈,只是站在黑暗裡,瞪著她一動不動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有如石像一般,他卻能清楚感覺得到她的悲傷、她的憤怒,就好似它們漫過了黑夜,攫住了他。
老實說,他不知道他如此做是對是錯,也許他不該對她施加壓力,也許他應該遵照醫生的指一不,但方纔那一瞬間,他的直覺卻告訴他,不能再讓她這樣繼續下去。
更何況,她甚至不和醫生說話,醫生又懂得她什麼?至少他和她相處了半年,他知道她比外表看起來要堅強。
她絕對不是那種如此輕易就一蹶不振的人。
所以,他開了口。
這一招激將法很險,他曉得。
但他寧願試一試,也不願看她坐以待斃。
時間滴答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
然後,她終於動了。
他握緊了酒杯,看見她轉身,面對外頭的花園。
藍斯伸手握住落地窗的門把,卻在這時看見她的臉,她緊抿著唇,臉上仍有淚痕,但憤怒卻大過傷悲。
這時,他才發現她看的不是花園,她注視的,是在圍牆後,距離更遠的實驗室。
他鬆開了握住門把的手,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她。
她握緊了拳頭,在下一秒轉身,有若戰爭女神般,挺直身體大踏步回到房裡。
知道自己走對了第一步,藍斯嘴角微揚,舉杯喝掉杯中的酒,也跟著轉身回房。
*** *** ***
她是個笨蛋。
她一直以為他沒有外界所說的那般無情。
這半年來的相處,更讓她誤以為他也有心。
所以當他將她從實驗室裡拖出來時,她真的以為他是在為她著想,以為自己可以依靠他,可以就這麼任性一次、崩潰一次,把所有的事情都丟給他處理。
但這一切,卻都只是他在商業利益考量之下,所演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