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吧!」聶承霈揮了揮手,按熄手裡的煙,忽然對自己感到生氣了起來。
那是他的房子,他為什麼要因為姚醒芽的關係而不回家去呢?他明明就覺得待在這邊喝酒很無趣!
起身結了帳,他陰霾著一張臉離開pub。
半小時後,當他抵達家門時,已經晚上十一點,早過了晚餐時間,但是姚醒芽還沒有睡,坐在客廳,電視開著。
「你回來了?」醒芽的聲音帶著興奮,從沙發上跳起來。「工作很忙吧?要不要吃點東西?陳媽做了很多菜,熱一熱就可以……」
「我不餓。」聶承霈將手中的鑰匙往桌上一放,此時才發覺屋子變得不大一樣。「這是搞什麼鬼?」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直直朝她而來。
醒芽的笑容僵在嘴邊。「我今天在儲藏室看到這些舊的窗簾跟桌巾,有點懷念,就把屋子重新裝點了一下,不過我有做一些修正,看起來比較不突兀了。」
豈料她的解釋卻讓他的臉色越來越糟。
「是誰答應妳隨便動我屋子的?妳以為這是妳家嗎?姚醒芽,妳不要太放肆了。如果妳對於我讓妳住在這裡而有錯誤的解讀,那妳可以趁早清醒了。」他惡意的諷刺毫不猶豫地從嘴裡進出來。
這幾天壓抑的情緒已經讓他心裡充滿低氣壓,找到缺口,一口氣就爆了出來。
「你不喜歡我可以換掉,何必要這樣說?」她曾想過他可能會再度批評她的佈置,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帶著惡意的冰冷。
「妳以為我是以前那個傻蛋嗎?」他自然也沒忘記這些陳年舊事。「同樣的手段再來一次就不靈了。」
「手段?」她瞪大眼睛,簡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彷彿他說出來的是什麼恐怖的言語。「你的意思是以前我們在一起,也是因為我的『手段』嗎?聶承霈,你可以生氣我隨便離開你,但是你不能污蔑我們曾經有過的回憶。」
「回憶?」他冷笑。「我曾經以為是很美麗的回憶,但是天知道,我也曾經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啊!所以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了。」
醒芽看著他那遙遠的眼神,覺得整個人就像被冰冷至極的寒氣給籠罩了。
「這不是真的,你只是太氣我了,所以故意說來讓我難過的,對不對?」她一臉蒼白,努力壓抑住浮上眼眶的淚霧。
「隨便妳說吧,總之,妳沒有權利隨便動我的屋子。妳在我生命裡已經沒有什麼權利可言了。」他一說完,像再也受不了看到她似地轉身進房。
那關門的聲音震碎了她最後的自制,眼淚在她臉上破碎。
她走到窗邊,手裡握著窗簾,過去共有的甜蜜與快樂卻又是那樣真實地浮現,彷彿在諷刺著他們現在的狀況一般。
她抹去臉上的淚痕,搬來椅子,開始將已經裝好的窗簾扣環再一個一個解下來。由於眼睛裡面老是冒出淚水,讓她的視線過於模糊,所以好幾次她都得重複動作,弄得拆窗簾的進度很緩慢。
「可惡,連窗簾都要欺負我!」她生氣地扯著窗簾,臉上卻有著狼狽的淚痕。正在跟窗簾奮戰的她,完全沒發現自己站在椅子上、又奮力拉扯窗簾的動作有多麼危險。
沖了個澡走出房門的聶承霈看到這一幕,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姚醒芽,妳以為妳在做什麼?」天哪,她明明是個病人,怎麼可以這樣掛在半空中?如果摔下來還得了?!
姚醒芽被他這一吼,嚇得差點失去平衡。她轉頭,只看到他臉上的憤怒,看下見他眼底的擔憂,於是她的牛脾氣也上來了。
「你眼睛瞎啦?我在拆窗簾啊!你的命令我聽得很清楚了,我馬上就把客廳回復原狀。」她說著轉頭繼續跟窗簾奮戰,這次比較順利了,拆下了一整片的窗簾。
「妳給我下來!」他站在椅子旁邊喊叫著。
「我幹麼要聽你的?」她開始不爽了。「說不要亂動屋子的是你,那我現在把窗簾拆下來也不行,不然你到底要怎樣?」
看她說話時揮動著手上的窗簾,那動作實在太大,使得她整個人站在空中搖晃著,嚇出了他一身冷汗。
「我叫妳下來妳就下來。」他開口還是沒好話,因為擔憂而聲音緊繃,聽起來口氣更差了。
「我不要、我不要!」她索性氣憤地朝他吼叫,然後把剛拆下來的窗簾朝他頭上扔過去。
「姚醒芽!」怒吼聲從窗簾布下傳出來,他真當被窗簾給兜頭兜臉蓋上了。
霎時間她也呆住了。
趁著他被窗簾糾纏住的空檔,她打算快些逃命要緊,誰想到動作太急,腳在爬下椅子時沒踩好,整個人尖叫著往前傾。
「啊——」
他拉開頭上的窗簾,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她在空中揮舞雙手的模樣。
他努力撥開窗簾布,伸手撈住她,結果她哀叫著與他跌成一團。
兩個人跌在窗簾布上,減輕了一些衝擊的力量,但是醒芽還是覺得一陣頭暈目弦。
聶承霈從地上爬起來,緊張地將跌在他身上的姚醒芽扶起來靠坐在他身上。「有沒有摔傷?」
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想檢查看看她是否有受傷。
醒芽終於不再暈眩,努力地從他身上坐起來。
「我沒有受傷。」她扶著牆壁站起來。「說吧,你又想說什麼難聽的話就說吧!」她拉起剛拆下來的窗簾,努力地想折好它。
「放下那該死的窗簾,明天自然有人會弄。」他又朝她吼叫,生怕她執意要爬回去弄完窗簾。
她放下手裡的窗簾,轉身背對他。她想起他剛剛說的那一堆話,其中有一句不斷在她腦子裡面迴盪——
妳在我生命裡已經沒有什麼權利可言了。
她歎了口氣,感覺到一抹從內心深處升起的疲憊。「或許該死的是我,不是窗簾。」
她那句話很輕、很輕,但是落在他身上卻造成了一股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