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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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他一點也不喜歡「不知怎地」和「未知的方式」所暗示的失控。曾經,十年以前,一個女人削弱了他的意志和理性,那代價他到現在還在償付。他不能冒險,讓毀滅再次發生。他會去參加畢樊世的葬禮,做做表面功夫,然後就返回歐洲。這一次,他要徹底忘記她。

  所以,他大聲地說:「不,我一點也不好奇。事情解決了,我們的麻煩已經過去。我很滿意。」

  第四章

  畢樊世的葬禮在調查庭的第二天舉行。艾司蒙伯爵參加了葬禮,並和其他人一起回到屋子。他表達了哀悼與慰問,並說明尼克可以待到畢太太找到新的僕人取代鄧家夫婦。

  她禮貌地婉拒了,並哀傷地確信,她的婉拒應該正如伯爵的意。他恰到好處的言語和態度,絕無絲毫過度的疏遠或親切。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意,好像他們之間有一堵看不見但摸得到的冰牆。

  當她繼續解釋賀德魯會從辦公室調人給她用時,大維和菲娜同時堅持她借用他們的人。菲娜和大維爭到快吵起來時,在一旁跟昆丁爵爺談話的蘭福特公爵做出了裁決。

  「一星期以來,艾司蒙的僕人已經熟悉了你的要求,」公爵大人說。「他繼續留任對你造成的困擾應該最少。而我認為你受到的困擾已經夠多了,畢太太。」

  「有道理,」昆丁同意。「我認為這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

  黎柔瞥見可能是憤怒或厭惡的情緒在艾司蒙的眼中閃過,但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經說話了。

  「沒問題,」他低聲說。「反正我即將返回巴黎,這些對我都毫無影響。等這裡的事情安排好,尼克再去找我就行。」

  她看看德魯,後者正順勢點頭。誰也不敢反對蘭福特公爵,大維把臉轉開,連一向什麼都要抗爭的菲娜也乖乖閉嘴。

  黎柔抬起下巴,迎視艾司蒙帶著魔力的藍色視線。「看來我只得服從多數人的決定,」她說。「可是我對這樣濫用你的慷慨,真的很過意不去。」

  他只用了些不著邊際的言語將她斥為無稽,不久便離去了。

  可是他並沒有把那股寒意帶走,甚至還添加了一些絕望。她再次感覺到自從多年前在威尼斯的那一夜之後就不曾有過的痛苦、而揪心的寂寞。

  尤其,在得知艾司蒙幫了她多少忙之後。德魯拿出調查庭的詳細報告,她才領悟到,如果不是昆丁爵爺在背後主導,她可能會有多麼可怕的下場。

  她想向艾司蒙表達感激,也預先練習了簡短但精心準備的說詞。問題是,那堵冰牆在她能開口之前就把她截斷了。如今,她猜想他的幫忙只是出於紳士風度,法國人比較愛護女性,當然他的貴族出身也使他覺得有義務幫助比他不足的人。但是義務盡到,他便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了。

  她不應該感到驚訝,也大可不必生氣或傷心。蘭福特不也一樣嗎?公爵大人顯然很不願意他的兒子大維,以及好友的女兒菲娜,跟一個蠢得嫁了個酗酒吸毒、最後害死自己丈夫的布爾喬亞女畫家,有更深的牽扯。他的表現是那麼的清楚,甚至這兩人的家僕都比畢黎柔高貴,所以不該來到她家工作。讓那外國人的卑賤僕人照顧她就夠好了。

  諷刺的是,蘭福特並不知道他的顧慮有多正確,也不知道她正在付出的代價。狂亂地想拯救自己和保護德魯,她並未仔細思考隱藏一樁謀殺案所必須付出的心力與結果:那是徹底的孤立,隨時隨地必須注意每句話、每個動作、每個表情,生怕有任何閃失被人發現,或更糟的,被那不為人知的殺手發現;除了這些,還有最可怕的:良心的啃噬。

  她不敢直視朋友的眼睛,看見任何人都懷疑他們。她希望客人趕快離開,卻又害怕他們離開後的罪惡感與恐懼。等她的客人終於離開,筋疲力竭使她昏睡了一夜,甚至連夢都沒作。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則不得安寧。她完全沒有胃口,也無法工作。每個敲門、每個車聲,她都認為是昆丁要來逮捕她,或者殺手要來殺她滅口。

  她診斷自己為歇斯底里,然而這情況一直持續,帶來無數的惡夢,可怕到她不敢入睡。

  終於,調查庭過去一個星期之後,她告訴尼克她要去附近的聖喬治教堂,最後又習慣性的來到教堂旁的墓園。也是埋葬樊世的地方。

  她訂製的墓碑還沒有放上去,只有薄雪覆蓋的一抔新土,以及一個簡單的記號。她無法哀悼他,那太虛偽,吸引她來這裡的並不是哀傷。

  她怨恨地看著那堆土。不管死活,他都仍在折磨她。要不是他,她不會這樣愧疚、焦慮、淒涼的孤單一人。

  「是誰呢?」她小聲地質問。「誰再也受不了你了呢?他可能不會受到懲罰呢,你知道,因為,呃,我是那麼該受詛咒的聰明。用一些墨水,去掩蓋……那味道。」

  這時,她突然想起來。

  艾司蒙……將近一年以前……若絲夫人畫像的揭幕酒會上,一個多小時前搽的香水,他仍聞得出確切的成分。

  啊,冰牆的來源原來是這樣。

  「他聞到了毒藥,」她自言自語。「不只是墨水,他也聞出了毒藥的味道,他一定認為——」她看看四周,老天幫忙,她竟然落到在墓園裡自言自語。

  接下來呢,發瘋而被關起來?

  那是艾司蒙相信的嗎?他相信她是一個只因為盛怒就殺死丈夫的瘋狂女畫家嗎?

  然而,艾司蒙曾經幫她,而她以為……

  不,她什麼也沒以為、什麼也沒想。她癱倒在他的懷中,就不再想了。

  因為他來了,那是她離開諾伯瑞莊之後就想要的。她或許是逃走了,那是她的身體在做應該做的事,可是她的心不管。她心底的邪惡想要她不應該要的。她想要他追來,粉碎她的意志……帶她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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